好一桩买卖,做的真是精明,怨自己身在其中脑子一团浆糊,竟连这儿都看不明白。
“安园的表态,就是柔柔你的态度,不然你以为老太太这会儿叫你过去是干什么?看你笑话的么?”
“她为了安家的颜面,自然会出这个钱,哼,在这个家族不济的时候,我这个家门败类无端端地又花出这一笔开销,真是够添彩的可这银子也不能让言秋出吧,难道要跟他说,拿点银子出来,堵住悠悠之口,买那些欺辱你老婆的人闭嘴?”
“是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们一同前去便知。”念离上前不由分说牵了安以柔的手。
姑嫂二人就这般前往正堂,路上看到不少下人都搬着花瓶、箱子的往正堂走,进了堂子,着实吓了一跳,安老太太是把安家能卖出去钱的物件都折腾来了。
安以柔的笑很凛冽。
姨娘先迎过来,不由分说地蹭上来,又指着满地的东西,喷着唾沫星子:“别怕,砸锅卖铁也要打点好当官的,一点事儿都不会有。”
“娘是女儿的遮羞布,这是这一遭,又要破费了。”安以柔说的面无表情,抬眼看了看端坐在正堂的老太太,微微一欠身,“本已是残花败柳,还要砸银子刷上绿漆。”
老太太一抬脚踢翻了一个花瓶,清脆的一声,碎片锋利。
“这笔钱,我拿不出。”
安以柔猛地愣住了,姨娘哭嚎着:“您可这不能这样啊!柔柔再怎么说也是老爷的骨肉啊难道您能看着老爷的血脉被挂在城墙上去丢人现眼?姐姐我从没叫您一声姐姐我给您跪下了啊”
说着,姨娘到真的噗通一下子给老太太跪下来,安以柔看着这一跪竟然忍不住地开始翻滚泪花。
“姨娘,你起来。”
安以柔先是温柔地唤着,见她不动,猛地上前拉扯,“娘,你给女儿站起来,不要给她们下跪!你忍气吞声,我忍辱负重,到头来不还是要自己顾自己的”
老太太的眼睛瞪得好大,那精气神儿就跟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似的,任姨娘怎么撒泼地哭,安以柔怎样刻薄地骂,都不理睬,等屋子里安静下来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念离,你是安家掌事儿的,你要怎样办?”
念离也是一愣,自安家败落她开始操持,安老夫人还是第一次亲口承认这安家由她来当家,这让她多少受宠若惊,只是这个时候太过欣喜显得不合时宜。
“媳妇认为,不应出这笔钱。”
姨娘素来对念离敬畏三分的,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安以柔稳稳地扶住她,对着念离一肚子委屈,就像个孩子发现一直向着自己说话的娘亲突然替别人说话了一般。
“细说来听听。”老夫人吩咐着。
“是。”
念离正对着安以柔母女,说:“今天一早,柳枝和大志从外面回来,就告诉我,城里都在传,说十年前在安家犯事儿的那伙人落网了。我以为我是第一个知道的,没想到,娘比我知道的更早。”
安老夫人并未作声。
“所以娘才会突然找柔柔谈心,当着莫弟兄的面儿,直言柔柔不愿提及的往事。娘是想在吕知府传话前,先让柔柔你想明白了,究竟这个痛,你要留给自己,留给你爱的人,还是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越是躲,越是掩盖,这伤口就越难以愈合。让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看看这光天化日下的恶行吧你不该是被嘴舌的对象,该被唾沫淹死的,是那些可恶的男人!”
念离字字句句都戳在安以柔心尖上,疼痛过后是清醒。
是啊,最该是自己要求知府主持公道,将那些恶徒绳之于法,怎么会犯了糊涂,想私下贿赂把案子压下来呢?
她安以柔十年来这么多白眼和嘴舌都抗住了,怎么就扛不住那审判罪孽的一刀,将往事切得干干净净呢?
“若要我们安园忍气吞声,白白地放过十年前那些贼人,不仅我这老骨头眼不下这口气,你们都咽不下”老太太微微地动了一下,“念离,你来点点,看能值多少,送去店铺。”
老太太挥了挥手,这叫满场都错愕了。
“娘?”
“我的本意,是不能轻饶了他们。可是如若柔柔不愿意,我们就送银子过去吧。”
“你不是不为我出这笔钱的么?”
安以柔迷茫了,安老太太没有半分柔和的意思,却说:“的确不是我为你出的,这安园本就有你一分财,今天就在这里,这是你自己的钱,你自己的选择。”
满场的寂静,念离轻轻笑着,安以柔低头不看任何人。
是的,不为念离那一番话,不为所谓的血海深仇,不为安老夫人的想法,也不为莫言秋的态度就为自己。
安以柔心里咚咚咚响着一面铜鼓,鼓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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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又有了新鲜事,马上要办五十大寿的安家,突然张贴出一张大红的喜报。
喜报上墨黑的字迹,分分明明,写着:
喜闻十年前闯我家园、杀我亲人、辱我姐妹的江洋大盗落网。
知府大人爱民如子青天在世,必能秉公处理上报朝廷。
不仅如此,第二天一早,安以柔穿着大红的袍子,身后小厮抬着牌匾,一行人神采奕奕地走过闹市。尤是那安以柔,整个人眉开眼笑,倒叫人不好意思背后指点,有人鼓起胆子当面庆贺,她落落大方地谢了,不扭捏,不回避,一路朝那知府衙门去了,到了门口,唤出师爷,当着在场溯源乡里的面儿,揭了牌匾的红布,一行金光大字:
明镜高悬
大喜大悲
“你们拿了银子,就要乖乖闭嘴,明白了么?”
荒郊野外,寒风四起,五六个匪贼连连点头。
张庭回身上了马车,和他们背到而驰,车行百米,只听见车后一阵惨叫
“继续走。”
张庭正襟危坐,车后那“拿着官银企图逃跑”的贼人,正被“恰巧赶来”的捕快们杀的精光。
谁都没有在意,那辆徐徐前进的马车,直到它消失在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