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杨统领走后，她才坐到周作身边。

有冉冉的靠近，有带着熟悉的淡淡香气袭来。

这比安神汤和按穴位都好使，周作几乎是一瞬间从梦魇中挣扎出来，感觉疼痛都舒缓两分。

“其实我还挺喜欢宋周。”

冉冉看着他轻微颤抖的眼睫，缓缓道：“不怕苦不怕累、谦逊有礼、稳重踏实，还考了两次案首给店里做活招牌。”

冉冉想起以前种种，不由得会心一笑：“店里随时都有为我准备的热水，账本永远按我的习惯归纳总结，还有每次过节出现在我梳妆台的木簪，这都是你做的吧？”

“若我们初遇之时你就是这样的宋周，我一定不会拒绝。”

周作嘴角抽动，好似想回答又使不上劲儿。

“其实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到底值不值得一个世子放下所有追来个小县城挽回我。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两分喜欢，但我总觉得是你得不到的执念和不甘心在驱使你憋着股劲儿和自己赌气，所以从来没有正视过你对我感情。”

冉冉郑重道：“抱歉周作，我也犯了以己度人的错。”

落在木板上的手指略有抽搐，冉冉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轻柔地握上去：“你醒过来，亲自告诉我可以吗？”

是冉冉在说话！

周作能很清晰听到，他迫切地想要回应但就是挣脱不开周身禁锢他的枷锁，动弹不得又无能为力。

子时之前，去县城拉补给的马车顺利回来了。

梁陵游在帐篷外轻轻问：“宋小姐，要不要喝点热粥暖暖？”

冉冉点点眼角，稍稍整理过心绪：“我不用，先送去给梁老大夫喝吧。”

梁陵游心疼：“我听你家婢女说你自午膳后都没用过饭，又经历了地动和你姐姐生产之事，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要不还是来吃点吧，我好不容易给你端来。”

盛情难却，冉冉应下：“好，多谢你。”

冉冉想站起来抽手出去，谁知右手居然被周作攥在手里挣脱不出来。

她疑惑低头，就看见周作紧抿嘴角拉着她的手浑身上下都在用劲儿，死活不肯松开。

冉冉：“……”倒是忘了，除夕那晚喝醉了跟周作胡说，说梁公子要跟自己成亲来着。

冉冉很少撒谎，一想到这个荒诞的谎言脸就烧得滚烫，也不好意思再面对梁公子：“抱歉，我这里有些走不开，等会儿我自去喝吧。”

梁陵游：“小安山人多，厨房已经没有了，第二锅得等到丑时去。宋小姐，我听祖父说你家账房一时半会也醒不了，还是出来用点吧。”

宋周受伤时，梁陵游听见他嘴里一直嘟囔着‘染染’，他才悟到原来宋周也对宋小姐存着心思。

“……好，那你等等我。”毕竟梁家祖孙对她们姐妹有恩，冉冉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只能动手把周作的手指扳开。

冉冉轻声说：“不许闹脾气，我出去端碗粥就回来。”

周作依然固执，仍是不松。

等了几息，外面人又在问：“宋小姐？”

片刻后，里面突兀地传来格外虚弱的声音：“宋小姐，没空。”

梁陵游愣住，是宋周的声音！他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周作右肩后背有伤，大半个身子都不能动但左手却是一刻也不肯松。

“梁陵游，去把杨将军叫来，我昏迷前还有洪灾的事没与他说完。”

这等大事面前，和宋周进行小情小爱的拉扯就显得太没有格局。

梁陵游马上去找军队的人把周作的话转达过去，本以为还要废些功夫，没想到那位杨将军几乎是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急匆匆地跑过去。

梁陵游追不上被落在后面，心里也很着急，看杨将军这反应堤坝那边的情况真的不太好。

“主子！”杨统领一脸欣喜走进来，他就知道有小夫人在绝对管用！

“让人送点吃的进来。”周作刚醒，身上的痛楚没有分毫减少，只能靠意志力强撑着。

周作：“堤坝派人去看没有，有没有修复的可能？”

杨统领摇摇头：“在您昏迷期间已经冲破四五个地方，紧挨河边的那条路已经被淹了。”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巴州的文书可下来了？”

“嗯，刚刚到县衙，陈大人正在给大家搬粮食和干木柴。”

不用周作特意吩咐，葳蕤军的侍卫就送来米粥咸菜还有他们军队里出远门时带的酱牛肉端过来。

周作：“好了，你去忙吧。”

傍晚时分，他是把所有的都交代了才放心昏过去，让杨统领来不过是随便想了个理由把梁陵游支走而已。

杨统领兴高采烈来莫名其妙走，听话地忙去了。

他也确实挺忙，等州府派人来之前江县大小事务皆由葳蕤军全权接管。而陈大人就多抗几天沙包再进监牢等吏部和刑狱司的人来定罪，量刑结果大概就是个秋后问斩。

人走后，周作稍稍松弛：“饿了吧？先吃饭，你饮食向来不规律，现在年纪轻看不出，别等老了胃痛你才知道后悔。”

冉冉晃了晃还紧紧被人握住的右手，无声询问周作该怎么吃。

“咳。”周作只得松开：“我是看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人，不想你跟他接触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