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交代完,宋悦觉得没有再多说的必要,谁知刚转身要走就听得身后‘咚’得一声,回头就看见周作栽倒在地上。
门口两边的侍卫连忙上前把人扶起来,手往他额头上一探都烫得吓人:“夫人,发烧了!烧得厉害!”
宋悦皱眉,吩咐侍卫背着人跑快些去前面药堂看病,也不必守着,人和银子丢门口就回来,万不可跟玉冷院沾上关系,没得北卫把账算在她们头上。
妙轻连忙把钱递过去让侍卫速度快点别耽误,直看到人跑远了她才问:“夫人呐,咱们院里有太医怎么舍近求远要弄去药堂治啊。您不是说如果世子在我们门口出问题了北卫皇帝不会放过咱们吗?”
宋悦撇嘴:“嗤,让他进来养病被冉冉知道是因为在院门口白站几个时辰生的病不得对他心生愧疚啊,这样岂非是如了他的意?再说了,你当真以为靖安王府舍得这唯一的儿子千里迢迢跑来受这苦?指不定人家刚病就有人过去伺候长伺候短得呢,何必再让冉冉知道。”
妙轻问:“可万一小姐就是知道了怎么办啊?”
宋悦:“你不说我不说,让门口那群侍卫也把嘴巴给我闭紧了,我看他周作有脸没脸到冉冉面前卖惨求心疼!”
冉冉整一下午都在旁边跨院的染坊里试调新颜色,对门口这档子事浑然不知,周作也没脸告诉冉冉。
往前在澄院里,周作对冉冉私下受委屈的事一无所知,如今时局倒转调了个头,周作也尝到了吹尽冷风空等几个时辰当街病倒冉冉还毫不知情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憋屈。
药堂里,梁老大夫一边把脉一边皱眉:“肝气郁结久滞不散,肺脾有伤血气双缺,又逢风寒入里气阴两亏。年轻人底子不错,但近几年把自己胡搞瞎搞弄了一身暗病不说前阵子肺脾受伤也不好好保养,现下又染上风寒,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梁老大夫叹口气收手给人开药方去了,周作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看着陌生的环境咳嗽两声:“多谢大夫,不过我身上暂时没有看病的银子,可否容我几日再来付诊费。”
梁老大夫:“不必,送你来的人丢了几钱银子在地上,这几天你就在我这药堂好好养伤吧。”
“咳咳,多谢。”
周作顺从地躺下,吹这么久冷风染上的风寒也不负所望来的很是迅猛,他四肢瘫软头晕脑胀,身上时冷时热一阵阵的往外冒虚汗,转眼就意识模糊。
梁老大夫见人有些撑不住怕烧得太厉害把脑子烧傻了,便让药童停了碾药的活儿,快些用冷帕子给病人的额头降降温。
马上就要过大年了,药堂里同布坊一样比之以往清冷不少,梁老大夫没这讲究亲自给病人熬了药。
一碗温烫的药下去周作登时开始发汗,胸口闷闷得喘不过气,又只能忍着头晕脑胀硬扛着。
他浑身粘腻,药堂的味道也不好闻,腹中空空也饿得难受,挑剔如周作这些都需要耐力忍受。
以往在王府,就算周作喉咙痒咳嗽一声院里人都会想尽办法求他喝梨汤喝参汤,若是被母妃知道还要带府医过来问诊,他且要嫌烦。
周作苦笑,若把此刻的自己比作过往的冉冉,他好似明白为什么冉冉从不愿意向他诉苦。
因为以前的自己,根本不能感同身受这份苦。
“祖父。”
突然,周作听见背后有个声音分外耳熟,好似才听过不久。
? 53、五十三
梁老大夫抬头看了眼孙子, 问:“今日不是县学休年假的日子吗,为何这个时辰才回来?”
梁陵游殷勤地过来帮忙并解释:“午时下学后我去街上买了些年货。对了,我还买了两匹布, 我看祖父您这件衣裳都破了也该换件新的。”
梁老大夫嗤笑:“买布?你何时学会裁衣裳了。”
梁陵游不好意思:“孙儿想着总是要买新衣穿, 不如去照顾一下宋小姐的生意。”
躺在内堂的周作听见这个称呼后立刻警惕地睁开眼, 默不作声密切关注外面的人谈话。
那老大夫的孙子居然是下午在店里碰上的梁公子!?
“真那么喜欢?”梁老大夫摸着胡须:“我可提醒过你, 宋夫人身边的侍卫不一般,那个穿湖蓝大褂的管事我一看就知道是个阉人,这等门户纵然是新科进士我们也高攀不起。”
梁陵游没说话, 只沉默地帮祖父磨药。
关于宋家姐妹家世的猜测, 虽说梁老大夫是有些夸大的成分在,但话至此处看孙子还是不肯妥协,到底是心疼他:“真那么喜欢?”
梁陵游点头, 眼神逐渐朦胧:“她太美了,美得不可方物仿若神女下凡间。”
梁老大夫几十年的医者看人的身体状况几乎是一眼准。
那时初遇他直言点出来把两人弄那么难堪不可能再继续,就是看出宋小姐虽然貌美却并非处子,不是正房良配。
梁老大夫以为他这么一打岔, 孙子自然是不好意思再去纠缠, 可他居然小看了自家孙子的痴情。
去年他们家住沱镇还没搬来县里读书的时候,提亲被拒也没见这小子特别沮丧啊?
其实这就要说到冉冉在沱镇的伪装了。
冉冉那时脸上扑着黄粉身穿普通农妇的衣裳,厚厚的中分把脸遮住小半,梁陵游在青城山见她也只觉得是个清秀的村花, 被拒绝了当然没有很伤心。
如今再见,美人已变成他高攀不起的模样, 梁陵游也是凭着相似的眉眼和一声试探的‘宋姑娘’才确定这就是沱镇里那位染娘子。
如此貌美倾城的姑娘, 比梁陵游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出挑, 他又怎么能不心动?
梁老大夫看出孙子眉眼间的痴意。长叹口气, 也是,如今县里的大小伙子只要见过宋家姐妹的谁人不在心里奉为仙女?没去打扰不过是看在那一队队兵强马壮的侍卫和奴仆环绕的宅院,不敢罢了。
“你若是真想,今年过年我就再卖回老脸去为你提一次亲。”
梁陵游惊了:“祖父,你不是说宋小姐我们高攀不起,我也没想这么急而且我想总要等我中个进士回来……”
梁老大夫抬手打断:“不过,我要提前同你说一声,那位宋小姐并非处子之身,她们家大业大却莫名跑来我们这个小县城休养生息,也说不得是因为这方面名誉有损过来避祸的。如此,你还愿意?”
神女在梁陵游心中跌下神坛,他不由得愣住:“什、什么?不可能!宋小姐天仙般的姑娘怎么可能未婚与人通.奸!”
梁老大夫:“哼,那你说说看老夫何时看错过人?虽没诊脉不能确定,但我瞧她面色体态十有八九也是小产过的。”
梁陵游失声:“什么?她、她竟然还流过孩子?难道宋姑娘当真因为闺名受损才……”
内堂周作已经气得手发抖,强撑着坐起来冲出去没等梁陵游说完那些诛心的话就一拳揍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