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君赫快步跟上去,语调轻快,带着以往不常有的软糯少年音:“走吧。”

杨煊跨上车,一只脚撑着地面,回头瞥他一眼:“早上也会被跟踪?”

汤君赫一时语塞,转了转眼珠,点头道:“嗯。”

“上来吧。”杨煊把头转过去,神色淡漠地说。

汤君赫坐上车后座,犹豫了一下,抬手抓着杨煊腰间的白衬衫。

杨煊没说什么,蹬着车骑出了小区。

晨间空气清新,燥热的暑气还未弥漫开来,树叶在阳光的照拂下,翠绿得泛着光。

两人一路无话,前面的人沉默地骑着车,后面的人轻声地哼着歌。

杨煊不知道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怎么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明明上个周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是躲闪而阴郁的,现在却变得快乐而活泼,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他那张乍一看人畜无害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想起小时候总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那个小不点。

这个联想让他产生了微微烦躁的情绪,他觉得自己惹上了一个麻烦他车座后面坐着的、正欢快地哼着歌的那个小麻烦也许是大麻烦也说不准。

周一早上要集体升旗,体育生不需要到操场训练。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教室,刚迈进去,就听见冯博扯着嗓子喊:“煊哥牛逼!”

“煊哥求带!”陈皓的嗓门也不落下风。

杨煊看他们一眼,面色如常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书包放到桌子上。

“哎,煊哥,省队啊!”冯博起身蹿到杨煊旁边,“请吃饭请吃饭!”

前桌的男生陈煜也转过身凑热闹:“要请就请全班啊!”

“请全班?那得带上校篮球队吧?”

“何止带上校篮球队,煊哥带上省队的过来,给我们长长见识!”

应茴也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走过来,等其他人起哄完了,才看着杨煊问:“什么时候去报道呀?”

“哎哟”有男生怪声怪气地叫唤,“舍不得啊?”

“七月初。”杨煊倚着后排的空桌子,语气平淡地说。

“那岂不是不用参加期末考试?”王兴淳抓住重点。

冯博高高举起手:“我申请护送煊哥去省队!”

“我也去,你左护法,我右护法。”王兴淳笑道。

“……”

“去楼下升旗了,大家!”班长走到讲台前面,用板擦敲了敲桌子。

围在杨煊周围的人很快散开,冯博和王兴淳几个人还跟着他问东问西。

七月初,汤君赫下着楼梯想,那就是还有半个月,时间不多了。

傍晚放学,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汤君赫照例留到最后,他做了一会儿试卷,便开始有些心神不宁。

他合上试卷,走到窗台边,看了一会儿篮球场上正挥洒着汗水的杨煊,想了想,回到自己课桌边,收拾好书包走出了教室。

他背着书包下了楼,径直从教学楼后门出去,走到了学校的后山。

夏季的夜幕降临得缓慢,暮色正深,夕阳将天边晕染得一片血红。

后山林木茂密,浓荫蔽日,平日里除了高三的学生会在大课间集体围着跑圈,以及学校雇佣的环卫工人会定期打扫,这里一向鲜有人至。

汤君赫从后门走出去,抬头看了看理科三班教室的位置,根据自己抛出那颗篮球的力度,在脑子里划出了一条抛物线,然后没多犹豫,快步朝着推测的位置跑了过去。

偌大的后山树木繁多,他穿梭在树干当中,低头搜寻着那颗孤零零的篮球。夕阳的光芒被树影剪成细碎的光点,投射到他的头发和肩头上面,微微摇晃。

会在哪呢……他低声嘀咕着,几乎把可能的区域转遍了,也没找到那颗篮球。

或许被捡走了,汤君赫有些丧气地想,如果那真的是NBA全明星签名的篮球,他们肯定会很快就捡走的,哪里等得到他几个月以后再过来找?更何况,就算他们没过来找,环卫工人肯定也会捡走的……

汤君赫觉得自己的智商下降得厉害。

他低着头走下山,叹了口气。鞋底沾上了一些淤泥,一会儿回家,汤小年准得问,他从书包里翻出面巾纸,蹲着擦鞋。

他捏着用脏的面巾纸,绕到一旁的垃圾桶丢进去,刚想绕原路返回,眼睛朝斜前方扫了一眼,然后突然一亮那颗篮球!

汤君赫冲着那个墙角跑过去,那里堆着环卫工人的裁剪工具,想来是他们捡起来放到那里,等着学生去找的。

他抱起那颗脏兮兮的篮球经历了几个月的风吹雨淋,它已经瘪了气,褪了色,看上去半旧不新。

汤君赫宝贝似的抱着它放到地上,蹲下来用面巾纸把篮球表面的污泥擦干净,然后抱起它跑到操场。

那场练习赛还没结束,杨煊被两个人挡着,正在找寻机会突围。汤君赫抱着那个篮球,隔着篮球场边的铁丝网,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正蹲在铁丝网边上观战的替补队员。

那人转过头,抬起脸,看清楚戳自己的人是几个月前刚转校过来、颇受女生们欢迎的那个小白脸,一脸疑惑:“叫我?”

“嗯,”汤君赫不善交际,很少主动跟人攀谈,这时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你知道哪里可以给篮球充气吗?”

那人看清他怀里抱着的破篮球,伸出胳膊朝一个方向一指:“那边的器材室就能。”

“谢谢。”汤君赫得到答案,抱着那个篮球走了。

他没给篮球充过气,也没见过给篮球充气的打气筒,他蹲在器材室里,翻出了一个跟自行车打气筒差不多的东西,对着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将气针对准篮球的气孔,尝试着给篮球打气。

成功了!

汤君赫一鼓作气,给那颗瘪瘪的篮球充到了硬邦邦的状态,放在地上按了按,然后拔出气针。抱着那颗充足气的篮球,在器材室的地面上拍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把篮球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