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术不能外传?”梵塔收回目光端坐。
“不是,哈哈。”林乐一用刻刀柄蹭蹭鼻尖,“我写咒没什么文采,不像林玄一爱舞文弄墨,落笔就是之乎者也,写咒也要写成锦绣文章。我小时候没师父教,都靠自己瞎琢磨,反正写在里面嘛,又没人看得见。幸好没人看得见,否则老古董们肯定要骂我胸无点墨败坏门风。”
“我反正觉得能用就行,花拳绣腿们还不是败在我这个不通文墨的败家子手下。”林乐一捧起与梅妻的脸继续精雕细琢,“也可能我小时候就表现出了这一面,所以老爹厌弃我,也许他觉得我不够像他。”
梵塔不敢苟同,懒懒靠回床头:“人类判断输赢的角度真复杂,在新世界赢了就是赢了,不会有谁质疑你的胜利,即使诡计阴谋也算作实力的一环,会受到同样的追捧。”
“灵偶是靠履行这些咒言来行动的?”梵塔问。
“未敛光的灵偶一般靠轨道移动,纯内部机械控制。这些咒言是为敛光准备的,灵偶内部动作序列越多,敛光后的行动就越像真人,但写咒也是门手艺,一具人偶内部成百上千条动作序列,相互不能冲突,必须拥有合理的个性,如果把行事风格设计得很不和谐,灵偶遵循我的咒言行事就会精神分裂。”
“打个比方,与梅妻的设计理念是高岭之花,如果我写出让它当众脱衣服的动作序列,它一定会极度痛苦,最后精神错乱,破咒销毁,让我自己也受到反噬冲击。”
“其实很多灵偶师早逝都有被反噬的因素存在,因为有些个性看起来挺合理的,不去细想可能都不知道灵偶自身与某一条小动作序列冲突,这种冲突不至于让灵偶损坏,但细微的反噬一直存在,长年累月下来,灵偶师逐渐衰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你父母兄长生前留下过什么厉害的灵偶吗?”
“有几具,不过可能和他们的财产藏在一起了吧,我没去找过。”林乐一满不在乎地说。
梵塔懒懒靠回到床头,发现青骨天师在头顶打坐,手痒好奇把它脑壳掀了,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人法地,地法天,道法自然。顽童老儿,返璞归真。”
手臂内部写的是:
“静置待机执行动作序列2、3、4。(动作序列2为盘阴阳珠、动作序列3为抱元守一坐姿打坐,动作序列4为揽耳偷听)”
“受到晚辈轻微冒犯时执行动作序列1来警告。(动作序列1为用拂尘怼对方的腮帮子)”
“在正面近身且对方无高级格挡情况下执行战斗序列1。”
“追踪灵体执行法术序列2。”
“绞杀灵体执行法术序列4。”
“在与对方产生灵力纠缠时执行法术序列5(吸收灵力)。”
……关于不同序列的咒言会描述肢体如何运动,法术如何施展,武器如何使用,异常详尽,咒言写满灵偶内部所有零件表面,越看越复杂,如此繁多的动作序列一定会相互交叉,想要不产生任何冲突几乎不可能。
灵偶诅咒师的本事就在于头脑中凭空构建一个独特的生命,将其所有行动都在脑海中设计并推演可行性,可想而知,在脑中从外表到内核构建一个生命模型需要多么恐怖的专注力和计算量,那些名扬天下的强大灵偶师的思维都堪比电脑成精。
青骨天师对随便掀别人脑壳的行为极为不齿,光脚跳到枕头上,夺回自己的脑壳扣回头上,整理整理天师帽穿戴整齐,然后举起拂尘疯狂戳梵塔的腮帮。
梵塔把小老头拎回床头放着,自己拿起放在床头的那根树皮卷卷棒把玩。
富有弹性的树皮压缩成一卷,握在手中,一松手就能弹开,伸展成一根两端尖锐的细棍,一块树皮也能让林乐一玩出花来,真有趣,这就是旧世界的中华暗器吗。
他拿出手机,给树皮卷卷棒拍一张照片,然后把迦拉伦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你看看这件东西,评价一下。”
过了一会儿迦拉伦丁才回复:“树烫发了?”
梵塔:“林乐乐做的武器,可以收缩。”
迦拉伦丁:“这算什么武器,根本配不上花容月貌的我。除了隐蔽,有什么威力吗?”
梵塔:“用你的能力升级一下就有威力了。”
迦拉伦丁:“让我对一块树皮用能力?你未免太过侮辱蕙质兰心的我。”
梵塔:“他身上有你的印记,你不打算负责?”
又经过很长一段沉默,迦拉伦丁才回复:“你亲也亲了,口也口了,到负责的时候轮到我了?实话说我都不记得自己给出去过多少印记,没人会叫我负责,和我做一次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了,怎么,要我恩赐一下你螵蛸吗?”
梵塔:“你去死吧,时间尊主不会宽恕你。”
迦拉伦丁回消息非常慢,而且断断续续,一段话会分成好几句,间隔很长时间发过来。
梵塔:“你在做什么?”
迦拉伦丁:“逃命。魇灵在打我如花似玉的脸。魇灵大军蔓延的速度太快了,不如在约会的百忙之中救我一下吧,给我个你的位置。”
梵塔发送过去一个与此处毫不相干的位置:[福夏沙漠-蜗牛聚居地]
迦拉伦丁:“我愿意给咱螵蛸淬武器,嗨不就是淬武器吗。”
梵塔:[蓝谷雪山-猎人绿洲]
林乐一甩甩酸痛的手腕,放下刻刀,指腹摩挲与梅妻的眼睛,只雕出了一只眼睛的轮廓,凤眼微眯,仅仅一点轮廓就将整具灵偶的气质提升了一大截,尽显孤傲高洁之态。
左手在精细活上总是帮不上忙,林乐一有些疲惫,暂时放下刻刀,揉揉手腕休息:“我去楼下透透气啊。”
梵塔打算等会接应一下迦拉伦丁,因此没有一同去。
林乐一穿上贴身轻薄的防风套装,戴上防风镜,叼着棒棒糖下楼,坐在木梯扶手上嘶溜滑到底,走出猎人小屋,进入自己常待的枯树林里,爬上岩石,把防风外套挂在树梢,身上只穿一件弹性很好的紧身长袖保暖服,开始热身。
单手俯卧撑五十个,挂树枝上引体向上五十个,卷腹三组,左右交换压压腿,热身结束,准备练习梵塔教自己的防身术。雕刻到烦躁的时候就应该出来换个心情。
热身过程中,林乐一总感觉有双眼睛贼贼地盯着自己。
干枯密集的灌木丛里,松小暑趴在缝隙中偷窥,观察林乐一热身运动。
“那就是林玄一的弟弟,果然相像。哥哥久负盛名,弟弟居然默默无闻,有意思噶。”松小暑手指抖动,丑陋的泥巴傀儡小莲下巴开合,“他有什么真本事?怎么大家都说他只会上学读书,总不会真是个躲在哥哥光环里吃剩烙的草包噶。”
“去噶,小莲,把这个放到路前面去。”松小暑拿出两只沉重的钢铁物件,挂到泥巴傀儡的木棍手上,眼神充满恶作剧的狂热,“什么?你怕他被夹死?只要把尸体推进捕兽尖刺陷阱里就行了噶。他死了当然是他自己的错,他可是林玄一的弟弟,有强大的义务。嘻嘻,这世界上刚刚陨落一个天才,就应该相应地减少一个废物去配平噶。”
傀儡小莲拖着钢铁捕兽夹走入雪地中,铺在林乐一的必经之路上,用雪掩盖,然后悄无声息回到松小暑的口袋里。
松小暑背对灌木丛蹲下,捂住耳朵等林乐一踩上去,不明真相的路人只会觉得是顽皮的小孩在放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