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伤亡惨重，赵婪瑛本已经有些厌战了，此时，林万夜出现了。

未曾想，二人许久不见，如今却要刀剑相向，兵刃相接。林万夜神情恭谨，一身的书卷气里，隐约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傲然之色。他那略显苍白的容颜上，仿佛有月华般的清辉在流转，温和如玉，清新脱俗。

“万夜，好久不见。”赵婪瑛冷冷地凝视着他，神情淡漠。

“我们无话可说。”林万夜目光灼灼，语气冷厉，“如果你执意与仙界为敌，休怪我手下无情！”

“好一个‘手下无情’！”赵婪瑛讥笑了起来，目光骤然变冷，身上寒气陡盛，似乎瞬间化为一块冰雕，“林万夜，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与仙界为敌？”

“你无需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林万夜剑光闪闪，一招又一招向赵婪瑛直逼而来，速度愈加紧张，空气中充满着尖锐的磨擦声，双方的动作极为熟练，各式各样技巧招式尽出，气势恢弘，凌厉的剑气无声的袭来，剑尖处流动着火光，赵婪瑛不想伤了万夜只得节节败退。

“林万夜，你知道吗？从我们相识以来，你便是我心中的白月光，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无论对错，我都会支持你，站在你身边，”赵婪瑛目光渐冷，叹道，“可惜啊，如今，你竟为了所谓的仙界，要与我决一死战，真是可悲！”

“赵婪瑛，你错了，”林万夜抬起眼帘，对上赵婪瑛那双深邃而又冰冷的眼眸，淡淡道，“仙魔有别，你的种种，都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永远也不会成为现实！”

“是吗？”赵婪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不如试试看？让我来实现这个梦吧！”

“你！”林万夜顿时皱紧眉头，显然已经被激怒。

“砰！”剑光一闪，剑气直逼而来，赵婪瑛躲闪不及，被剑气击中胸口，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衣襟，赵婪瑛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痛苦和不甘。

“你说要帮我……可是赵婪瑛，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助。魔的一生即是原罪，我从来无情无义，是你看错了。我根本就不爱你，从头到尾，都只是逢场作戏罢了。”锐利的宝剑深深刺进婪瑛的胸膛，万夜贴着他的耳畔，语气冰冷得令人绝望。

“万夜，”赵婪瑛疼得抽气，却还是紧紧搂住林万夜，心脏的每一次泵击都鼓动他的耳膜，浑身的血管似乎都在挣扎，鲜血汩汩地涌出，猩红温热的液体玷污了万夜的仙袍，“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一点也不。”

赵婪瑛笑得苍白无力，唇角溢出鲜红的血液，鲜红色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宛若蜿蜒流淌的长河。

林万夜听到他喃喃自语，“原来，是我错了吗。”

“嗯。你错了，以后，藏锋守拙。”蚀骨灼心的疼痛割裂了赵婪瑛的身体，当即眼前一黑，赵婪瑛的身体猛然颤抖起来，胸口的剧痛令他脸色变得煞白，身体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晕倒过去。赵婪瑛原本第一次出现在林万夜梦中时就想要给两人的关系来一次了断的，要么万夜断了他的念，要么他杀了万夜。

可是看着他晕倒在怀中还是没能下手，反而沦陷得越来越深，赵婪瑛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个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原本想报复他的一杀之仇，却越来越喜欢他，越来越离不开他，现在好了，要被这小子再杀一次了。

“万夜，没想到最后是你来终结我，”赵婪瑛唇角扬起一抹笑，眼中神色复杂难辨，“好疼啊，万夜，你抱抱我好不好？就像之前那样，别这么冷漠，你抱抱我吧。”

“没必要。”林万夜抽出宝剑，赵婪瑛摇摇欲坠，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万夜……”赵婪瑛喃喃自语，眼中泛起泪光，他费力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看不清楚。梦断香消，赵婪瑛只记得意识的最后是林万夜沾了血的面庞，他的身后是万丈金光，像一颗不朽的太阳。

9、洞房花烛夜汁水横流/完结

第十章 免教生死作相思

赵婪瑛以为这大概就是最后了，可是身上的疼痛将他唤醒，他猛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才发现他似乎依然活着他被斩了修为放生了。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断情绝爱，于心无妄。

赵婪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脚下有些发虚，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无奈又苦涩的笑容。

赵婪瑛摇了摇头，“罢了，”他叹了口气，继续朝前走去，“罢了，都罢了。”

转眼间，五百年过去了，这段漫长的岁月里，赵婪瑛没有丝毫音讯。五百年，足以沧海桑田，人间白骨，冥河彼岸的曼珠沙华盛放又凋谢。

百年之间，赵婪瑛在人间行走，每个地方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迹，他走过巍峨的长城，踏过巍峨壮丽的布达拉宫，看过漫天飞雪中仓央嘉措与纳兰容若吟诗作赋，欣赏过敦煌壁画中飞天舞女婀娜多姿的舞姿，聆听过飞瀑流泉奏响的美妙乐章。可他偶尔还是会想起，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那颗跳动的心，平静而疏远的语调，还有许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那个白绸缎金龙纹的小荷包还在他手上。＂万夜，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去找你，我们在竹林里对弈，那天你穿一件蓝色的圆领袍，可是后来我们又见了好多次，你却再也没有穿过那件蓝色袍子……”

赵婪瑛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知是在说给荷包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万夜，其实你穿什么颜色都好看，你应该多穿一些自己喜欢的衣服，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穿红袍吗？还有，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能再见过你，不过，我还是会梦见你……”

他还记得为万夜清理干净身体，与他相拥而眠；记得他的指尖拂过万夜额前的碎发，轻声细语；记得树荫下的溪水，记得甜滋滋的米酒，记得照耀万川的月亮……还有自己玉佩空间里的钱，还在他手上呢，能要回来吗？

赵婪瑛不再想了。他穿好衣服，正要推门出去，却撞上一个满身伤痕，衣衫褴褛满脸窘迫的家伙，似乎早在门口站着了，也许犹豫了很久也没有敲门吧，这人半张脸已经被烧坏了，看起来格外丑陋，他抬眼见到赵婪瑛时慌不择路转身便跑。赵婪瑛并不认识他，定定地站着，直到他想起了这人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

“万夜！”

人已经跑远了，赵婪瑛连忙追了上去，他用尽力气，拼命奔跑着，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追，为什么要跑，但就是想追上他！

那个家伙被婪瑛一把拥在怀里，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烧得一根睫毛都不剩，眼眶里源源不断地涌出热泪，“我不是，我不是。你认错了。”

“我没有认错。”赵婪瑛抱紧林万夜，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会逃掉，“万夜，我找了你好久，我真的好想你。”

林万夜蜷缩着身体，似乎想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我真的不是……”

“万夜，回来吧。”赵婪瑛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回到我身边。”

“……”怀中人镇静了下来，他要怎么告诉婪瑛，他被仙界优化了，仙界不要他了呢，他要怎么说他想殉职却中途逃走，现在无家可归了呢，“我已经是无用之人了。”

“才没有，”赵婪瑛摇了摇头，他抬手轻轻抚摸着林万夜的头发，像哄小孩子那样，“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你不要害怕，回来吧。”

林万夜沉默半晌，他的泪水濡湿了婪瑛的胸膛：“你愿意接受一个半途而废，出尔反尔，临阵脱逃的我吗？”

赵婪瑛摸了摸林万夜的头，“万夜，我不在乎。我只知道，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你，就够了。”

林万夜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哽咽着说“那你能把我再抓得紧一点吗？我真的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丢脸很丢脸，快要丢死人了……如果你放开我，我就会死掉的。”

“不会的，”赵婪瑛抱紧了林万夜，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不会的，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我不美了。”

“可我爱你，”赵婪瑛低头吻上林万夜的眉心，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只爱你。”

“我不是仙了。”

“我也不是魔。”赵婪瑛轻轻抚摸着林万夜的脸颊，“我不在乎你是谁，不管你是仙还是魔，亦或是妖兽鬼怪，只要你还是你，我就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