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泽琛双腿无力的出了病房,他浑身好像被水洗了一样,衣服全湿透了。

“老傅,萧余情况如何了?”冯良领着一人匆匆忙忙的出了电梯,迎面跑来。

傅泽琛话还没有来得及说,中年妇女已经冲上来狠狠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下,不光把当事人傅泽琛给打的发懵,连带一旁的领路人冯良都被吓得神色一滞。

李桂香气红了眼,目眦尽裂的瞪着长得人模人样却做尽浑事的家伙,她那巴掌打得之狠,几乎一落下,傅泽琛的脸上就浮现了五根手指印。

冯良回过神,连忙把人往旁边拉了拉,安抚道:“李老师咱们冷静一点,我知道您担心萧余,但是老傅他”

“萧余三岁妈就跑了,他从小在那个穿不暖吃不饱的家庭里苦苦煎熬了十九年,受尽白眼,再苦再穷,他都没有想过死。

后来哪怕在那个地狱一样的戒同所被关押了七个月,受尽折磨,浑身伤痛,他也没有想过死。

为什么?傅泽琛你告诉我为什么?他就来了你身边三个月,他就能绝望到割断两只手,不留余地的去死!”

冯良没有了再去拉拽的勇气,沉默的移开目光,这一巴掌,确实是他们该承受的。

傅泽琛低下头,无法为自己辩解,他如果在这之前,哪怕对萧余多一分信任,或许他都会有一丝希望。

李桂香的力气恍若也被打空了一样,疲惫的跌坐在地上,“高一我刚接手的萧余的时候,也以为他是那种整天只知道混日子的学渣,每天不是打架就是旷课,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以后也只能是社会人渣。”

“从小营养不良,他比同龄人长得慢了许多,直到高中时期,他才开始长高,可是身体营养跟不上,他开始长时间缺课旷课。我以为他是跟别的孩子去上网去谈恋爱了。”

“作为班主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走上歧途,直接找到了他家,我那时才知道那孩子背后是个如何扭曲和阴暗的家庭,你知道三岁没有妈妈就靠一个酒鬼老爹的孩子,他是怎么长大的吗?”

“他在萧军那个败类手里,从小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饥一顿饱一顿,饿了就喝水,生病了就硬扛,扛不过就等死,他是硬生生把自己饿出一身病的,可是那么难啊,那么痛苦的十几年,他都熬过来了。”

“我送他上火车的时候,他还憧憬着跟你相见那一刻,他昏暗了二十年的生命里,你是唯一的光,有你在,才是希望。”

“他得多难过,才会抛下自己的光,如此决绝的赴死?”

傅泽琛跪在地上,似乎觉得还不够痛,不够赎罪,他狠狠的又扇了自己几巴掌,直到满脸都是红印子,直到指印下面都是血痕。

冯良没有再劝,默默的退到了另一边,早已是泣不成声。

是啊,他们得有多狠,才能逼着一个满是希望的人抛下一切亲手斩了生机。

他们都是凶手!

“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傅泽琛眼睛又开始充血,一串血泪流下,滑过那肿成猪头的脸,远远看去,甚是瘆人。

李桂香看着他,最后还是于心不忍,颤巍巍的递上一张纸,“生日那天,他跟我说你给他准备了生日蛋糕,还要带他去游乐园看烟花,那天,他是不是在那天做傻事的?”

“嗯。”

“这傻孩子,他得多难过才会给自己编织这么一场美梦啊,最后在支离破碎中孤独的离开。”

“等他醒来,我会带他去最大的游乐园看最美的烟花,他的蛋糕我一直都保存着,我们再好好的过一次生日,那些梦,都不会是梦的。”

“如果他醒不过来呢?”李桂香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傅泽琛从未想过这个结果,在他的期盼里,全是他的小乖活蹦乱跳的样子。

不,他不会醒不过来的,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如果他不愿意醒来呢?”李桂香继续问。

傅泽琛这次没有多想什么,几乎是脱口而出,“被关在戒同所的时候,我没有找到他,以后我都不会再丢下他。”

第61章 我不要同情

冯良被吓到了,慌乱的冲过去,“老傅”

傅泽琛狼狈的站起身,手脚有些发麻,“老师,小乖的手术应该快结束了,我们去接他回来。”

李桂香愣愣的看着他蹒跚的背影,忽然就释怀了。

萧余手腕上的伤口太深,自身凝血系统不好,伤口一破,血几乎就像是开了闸一样疯狂涌出。

又被摘除了脾脏,造血系统严重出了问题,紧急输血后,那几乎白到透明的脸色才稍稍恢复了些许人色。

傅泽琛站在病床前,瞧着面无血色的瓷娃娃,动都不敢动他一下,只能无助的望着主任。

主任有些讶然大少爷那红肿的脸,这是被打了吗?

如果不是职业道德逼着他冷静下来,他怕是都要笑出声来。

没办法,大少爷这脸不是惊悚,而是滑稽,像是两个发胀的寿星馒头,再配上几根稍微有些粗制滥造的香肠横七竖八的挂在馒头上。

那画面,那冲击感,着实是对他职业生涯的一次挑战。

傅泽琛见对方沉默,心里越发惶惶不安,不得不开口道:“情况不好吗?”

主任掩嘴轻咳了一声,“重新缝合了伤口,病人伤口太深,一不小心就容易挣开,大少爷照顾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他心脏衰竭,长时间再供血不足,心脏可能也要进行手术干预了。”

傅泽琛强忍着镇定,“可是他一见到我就情绪激动。”

“大少爷有没有想过回避一段时间?”主任建议道。

“可是我怕他见不到我心里会难过。”

主任:“……”

你要不要自己捋捋该怎么说,你听听这话矛不矛盾!我是外科医生,不是心理专家!

傅泽琛忽然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投掷到一旁一言未发的班主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