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糟糟的房间里,瘦小的孩子拉拉姑姑的裙子,憋着眼泪要掉不掉。
“别担心,亲爱的,他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我们再等等。”
女人面色憔悴,妆容还是几天前的,贾斯已经消失整整两天了。那天怀特睡完她后,贾斯屁颠颠地跟着回去领奖赏了,结果一去就没了声音。她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是努力露出个不太难看的笑容安抚小侄子。
可惜,这话说过太多次了,小侄子不吃不喝一定要见父亲,被敷衍后无措地仰头大哭,泪水连成了线,一串串往下坠,女人崩溃跪下,把小家伙捂在怀里,心慌得难以抑制。
这王八蛋,自从有了儿子就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他肯定是有了钱出去喝酒喝昏了头,指不定冻死在外面了!
女人愤恨地在心里咒骂,下意识避开了另一个想法,她拍着小孩的背,瘫坐在地上,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怀里声音渐弱,总算是睡着了。
……
“先生,贾斯还能活下去吗?”
“目前除了那些警察,没人想让他活。”甚至他们的意图也不算强烈,只是为了应付克拉克罢了。
“他帮主人放了两把火,第一把烧了你的房子,第二把烧了克拉克的酒馆,他就不担心被报复吗?还有贾斯,他就一点也没疑问吗?”
“桑迪,”男人感觉自己头开始疼了,他有点嫌弃地往旁边靠了靠,“抓住某个人的把柄不是一件难事,他于怀特而言,也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罢了。”
“那我对先生也是一件工具吗?”
桑迪见缝插针,继续赖过去挤着人,耳朵暗中竖起来,他有点好奇哈蒙德会怎么回。
“我可没那种把活人折腾成死人的癖好,这叫糟蹋,小先生。”
少年满意地哼哼起来,哈蒙德扶正了他的身体,眉眼带笑,不准备提醒他最近变得有些粘人,就像是喜欢贴贴蹭蹭的小动物。
……
贾斯的眼皮像是被胶水糊住了,还是最刺激的劣质胶水,眼珠莫名疼得恨不能自己挖出来,可他现在一丝力气也没有,他狼狈的趴在潮湿冰冷的地上,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那天他乐颠颠地跟着怀特到了一个角落,什么也没意识到,兜头就被一个布袋套住了头,随后便是一阵毒打,痛呼声与求饶声没起到一点作用,只是让他们落下的拳头变得更快更狠。
随后他就像头死猪一样被抬走了,意识模模糊糊,贾斯挣扎无果后偏头咳出一口血,疼得他感觉内脏都在那场毒打中撕成了碎片,现在连发抖都是一颤一颤的,强烈的恨意一遍遍冲刷着他破烂不堪的内里,努力睁开的充血眼珠全是可怖的怨毒。
深夜的警察厅人很少,大家路过这间房的时候都下意识放轻脚步,心里虽然默认这是具尸体,没有人愿意自掏腰包给他看医生,但还是不约而同地期待他能有一口气,毕竟明天还要给克拉克家族一个交代。
一个寒冷的夜晚过去了,贾斯最终还是辜负了众人的期待,睁着布满血丝的充血眼睛咽了气,但他在死之前,用尽全力给怀特留了一个小小的礼物。
他用自己呕出的混杂内脏碎片的血,在地板上写下了“怀特”与“怀表”。
第56章 河边的经理
两人的晚餐没受一点影响,餐桌上,桑迪放下餐叉,擦干净嘴。
“我明天想出去一趟,我能向您请个假吗?”
“当然,下午吗?”
桑迪认真思考,下午时间多,不用着急忙慌地赶来赶去,随后欢快点头。
“好呀,既不影响上午的学习,也不影响我下午出门。”
“……”
忘记这回事了,桑迪默默咬牙,再给他一次开口的机会,这次一定好好把握。可惜男人没给他这个机会,吃干抹净就潇洒转身,义无反顾回到了他的书房窝着。
时间一晃而过,第二天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桑迪神情恍惚,脚步轻飘飘的直往楼下倒,被看他热闹的男人一把扯住,被他谴责的锐利目光注视,自己选择低头屈服。在他灰溜溜再三保证自己会小心后,终于解脱般踏出了大门。
空气中藏着冬特有的清冷调调,初感凛冽,琢磨一会儿又有点刺人的尖锐感。桑迪吸了吸鼻子,慢吞吞缩回保暖大衣里,前几天刚找过伊奥,一时间好像没了去处。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不想闷在房子里,也不想特地去找什么人,他眉眼微垂,靴子尖尖一下一下踢着块小石头,漫无目的乱晃。
“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就没好好睡过觉的警长一早过来又是头脑发昏,贾斯死了,这倒不重要,可是他给他留了个大麻烦。
他直愣愣地盯着地上模糊狰狞地血字,“怀特”,哈!他这是指认犯罪吗?“怀表”,哈哈!他们根本没发现的证物吗?
他眉头间的纹路深得能夹死一只绿头苍蝇,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坏消息又传过来了。
“长官,克拉克的人在门口等着我们的回复!”
“叫什么叫,没看我正在想回复吗!”
他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倒退几步靠在墙壁上,这几个家族间的乱子老是找他有什么用,哪个都给他眼色看,他找谁麻烦去?若是光一具尸体,抛给克拉克有什么不行的,胡乱扯个怀特心狠手辣把人打死的借口也能糊弄过去,自己中立态度表示清楚,让他们两家扯好了。
现在贾斯搞这么一出,摆明了告诉克拉克他来的时候是活着的,是他们这群不吃饭的蠢货不认真查,巴结艾林伯格敷衍他们,问题是他也没巴结上艾林伯格啊,到时候自己被克拉克记恨,不跟着遭了殃……
他心中暗骂,这家伙,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写完血字死了。
一晚上过去,贾斯尸体僵得掰也掰不动,配上那副狰狞可怖的样子,吓得厅里几个胆小的看也不敢看。警长愁容满面,暗自考虑要不然把这些血渍用水冲掉算了,他偷偷环顾房间,缓缓叹气,看见的人太多太杂了,要有什么消息传到克拉克耳朵里,那他就真没得狡辩了。
刚刚传消息的人有些着急地朝他使眼色,事已至此,就赌一把吧……他理理衣冠,尽量挺直腰板,稳稳地朝门口走去……
桑迪绷着小脸,努力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前面迟疑了片刻。
这是一条流经伦萨北部区的一条小河,得益于这边的发展,这一块被改成了草坪广场。春夏季节各式的花开得眼花缭乱,虽然冬天的绿色不多,但看个小风景散散心还是不错的。
那时伊奥、伊奥的丈夫和他经常来这里畅想美好未来,后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整天忙着筹钱还债,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了。
这个时间没什么人,桑迪身体前倾,踮起脚尖眯眼,只看见一个人停在河边,谁这么有情调大冬天来这里钓鱼?桑迪一看,感觉身形莫名有些熟悉,一晃神又觉得陌生,停顿了片刻少年还是朝那儿走去。
经理衣服皱皱巴巴,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短短几天他就瘦得让人不敢认。他疯疯癫癫,自虐似的反复回想那天晚上的大火。河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他可以看见自己好像老了十几岁的脸,又突然变成了那个冷笑的侄子,不,克拉克家主的第三顺位继承人。
“你把事情搞砸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那人转着棕绿色的眼珠,对他冷嘲热讽,“哈,当初是你从乡下屁颠颠跑过来,跟我打包票让我放心的,现在你不表示些什么?我话放在这儿,天下没这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