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完歉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某个瞬间,她几乎觉得奥斯就是在故意为难她。
“但,”奥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打断了伊索尔德愈发肆无忌惮的猜想,“我还想解释一下,伊索尔德小姐,我并非故意欺骗你,而是出于一种……保护的心态,这当然是错误的,请原谅我的高傲和自以为是……我愿意承担自己犯下的错误。”
伊索尔德愣了一瞬,那句迟疑的“保护”让她瞬间联想到了圣·塞西莉亚,是与那位女士有关吗?眉头皱得更紧了,在她对面的奥斯以为她不满意,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
“您看这样可行吗?我会写一份检讨书承认自己的错误,您可以张贴出来。今早去庄园,我留下了一部分赔罪礼物,还有些赔退礼物由您挑选,我来支付账款。以后如果还有合作,我会尽我所能的对您坦白……”
一字一句间,两人的关系逐渐疏远,还维持着之前双手抱臂姿势的伊索尔德下意识捏紧了自己胳膊上的肉,脑袋也慢慢低下去,她有些不知所措。“奥斯,你先等等!”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少了刚才的锐利,多了几分毫不自知的茫然。“我只是想要你跟我道歉,因为我不喜欢你用那种方式来欺骗我,或者说是试探我?我当时质疑你对哈蒙德的忠心确实有些冒犯,但你这种恶意诱导型的试探我不接受。”
在她开口的那一刻,奥斯就闭上嘴,他静静聆听着她话语中隐隐发散出来的的茫然与委屈,倏然间又发现了自己的错误。
抛去伊索尔德一切的外在特征去看,她不过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在她的世界中,或许存在所谓“贵族”气质的痕迹,但不是一切行动都基于明确的目的与利益,那些“赔偿”的话,他好像又说错了……
“对不起,伊索尔德。”他重复着,久违的也感到不知所措了,他想张开嘴,语言又如此匮乏。他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她,就像当年,他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塞西莉娅姐姐那样,那段时间深入骨髓的浓重的无力感又慢慢袭来,让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你真的知道错了?”淑女小姐愣愣的盯着他看,对方身上那种扑面而来的悲伤气息,浓重的连她这个一无所知的人都觉得有些窒息,这人,是又想到了过往的某些事吗?
她仔细斟酌了片刻,缓缓开口:“奥斯,虽然道歉有点晚,但是你已经很好了。”
她侧头想了想,又接着道:“我在学院里的时候也经常遇到惹我生气的男生,那群自以为是的傻大个天天标榜自己的贵族身份,嘴里念叨的绅士原则滑稽可笑,他们从来不会道歉,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们的错。现在,你能向我真诚的承认错误,已经是位了不起的绅士了。”
伊索尔德弯起嘴角,依旧端着那副淑女小姐的高傲姿态,但也是自他们发生矛盾以来,第一次向奥斯展露笑颜。
“前提是你不敷衍我,并且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能感受得到。现在,我要向你讨要赔罪礼物了,我要今天新出的小蛋糕,只要一块!”
奥斯怔怔地看着她,就像是他们第一次相识,声音也变得轻缓。“……我的荣幸,伊索尔德小姐。”
第145章 火
奥利弗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十岁的小孩。
这是桑迪躲在墙角,偷偷摸摸观察了十分钟得出的结论。
说是出来看看奥利弗,但桑迪出来之后根本没找到他,他在周围来回晃了几分钟,一点儿都没有看见那小家伙的影子,他摸着下巴怀疑人生,就奥利弗那小短腿怎么可能跑这么快?
紧接着,他一个转身就看见了蹲在阴暗角落静静盯着自己的奥利弗。
“你在找我吗,桑迪先生?”
桑迪:“……嗯,喊我桑迪就好。”
“好的,桑迪先生。”
“……”算了,你开心就好。
见他发现了自己,奥利弗拍拍裤脚处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刷”一下就站了起来,表情依旧没有波动,恍若冰封的湖面。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打量对方,然后莫名其妙地开始挨着一起走了。
两人走走停停,偶有交谈均是以“什么什么先生或是小姐”为开头,一路上桑迪脑子都晕乎乎的,一直都在循环播放那几声“桑迪先生”。他默了默,想起同样十岁左右,活泼可爱的小爱莉,对于奥斯教育孩子的方式叹为观止。
一颗小石子忽然咕噜咕噜滚到脚边,他掀起眼皮,突然发现孩子不见了!他惊恐地回头去看,惊愕地发现奥利弗又蹲在路中央不走了。
他摸了摸下巴,也不知怎么想的,偷偷摸摸躲到了角落,开始暗中观察。
奥利弗的一头棕发在寒风中稍显凌乱,几缕发丝被随风吹卷过来的雪花轻轻粘住,他看的极为专注,好像那灰蒙蒙的天上有着什么特殊的信号。阳光透过他半张的眼睑,为那双与他年龄尤为不符的幽深眼眸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零星几个路人匆匆而过,有的投来好奇的一瞥,有的则完全未加注意,桑迪静静观察了十分钟,终于熬不住了。
“奥利弗,你在看什么?”
看的认真的小孩缓慢地眨动眼睛,嘴里平静道:“没什么,好像起火了。”
他伸出手指,指向天空中极为明显的一道黑烟,还回头朝桑迪安抚性的笑了笑。“桑迪先生,请别担心,那个方位还有这个距离,应该是克拉克家族的地方。”
桑迪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后仰,怎么又着火了?
“着火了!费维娜夫人!咳咳,着火了,快开门啊!”
女仆的声音尖锐而急促,穿透了浓烟弥漫的走廊,回响在整个宅邸中。她一手紧紧地捂着口鼻,咳嗽声断断续续;另一只手则紧握成拳,用力地砸击着费维娜所在房间的门。
里面的人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胸口的起伏微不可察,一只手摊开落在一旁,鲜血从手腕处的伤口不断流出,濡湿了一大片被褥。
门后的沉寂让女仆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因为浓烟,是从费维娜夫人的房间飘出来的。
“费维娜呢!?她还在里面吗!?”
卡尔文扑过来,目光猩红,面色扭曲,他痛苦地捂着喉咙,声音沙哑而绝望。跟在他身后姗姗来迟的仆从合力撞开了门,火光跳跃,浓烟滚滚,拎着水桶的人群涌进去开始发力。
隐在众人身后的卡修斯“嗬嗬”喘着气,被浓烟呛得弯下了腰,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坠落,整个人痛苦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旁边的女仆还在惊恐尖叫:“卡尔文少爷!!!”
“咚!”
手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重的叹息,老人面色铁青,怒气不断翻涌上升,直冲大脑,“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起火!”
在一旁冷汗涔涔的卡尔文跪倒在地毯上,胸膛剧烈起伏。跪着查看他情况的医生内衫后背已经湿了,嘴里念念有词引导二少爷平复呼吸,心里大逆不道地想找块抹布,直接给老爷的嘴塞上。正在救人呢,能不能别烦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卡尔文挣扎着跪坐起来,脸上已经全是泪,一边大喘气,一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这位父亲,又笑又哭,“火怎么起的,哈,你怎么不问问费维娜呢!!!”
“闭嘴!”
“二少爷,请先平复好自己,来控制一下呼吸的频率。”
医生和老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在这开阔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嘈杂,卡尔文闭上了眼,脸上的凄苦让那位一无所知的医生不住叹息,这对父子相处竟跟仇人一样,这叫什么事儿啊……
“家里起火了?!有人受伤吗!”
威廉听到仆人的报信,急得直接甩下仆人,夺过马鞭一路冲回了庄园,他急匆匆推开大门,看见老父亲和二哥时默默松了口气,又立刻绷紧了神经他没看见费维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