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后,沈真意朝前走几步,双手按住门栓,身体靠在门上好一会儿,但最终没有开门出去。
沈真意把蜡烛点上,在桌上铺开白纸。既然睡不着,就把沈家他觉得要修葺的地方画出来吧,以后要长住的,还是要把房子尽量弄得舒适一些。没必要推倒重修,因为老宅用料还是挺扎实,格局也好。
刘氏房里此时也还亮着灯。她把针线筐拿出来,惶惶然把里面做到一半的衣服拿出来用剪刀绞了。她忽然生出一种屈辱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她不应该有,或者说不配有。
第二天沈真意早早搞完晨练,回房时王婆已经把早餐摆好,他坐下安静吃着早饭。
粥还没喝完,周敏行就穿着短打浑身冒着热气走进来,两人视线交汇了一下又各自分开,
一时桌上只听得到碗筷碰撞的声音。
周:“真意,过年期间我还是要经常睡在主卧的,否则爷奶那边不好解释”,周敏行斟酌了一下言辞,觑着那哥儿的脸色,担心被拒绝。
不过他这说的也是事实,不管怎样,经常宿在书房或者刘氏那边,爷奶肯定会过问,到时候和离的事情瞒不住,惹出乱子来。
沈:“嗯,好,本来就是的房间,是我占用了”。
他一大早看见那人就生出一股无名火,不过他认为是自己昨晚没睡好的原因。于是想尽量让自己更通情达理一些,不要迁怒。
两人吃完饭便一起去主院那边,与爷奶共同商讨过年事宜,像打扫、做新衣新鞋、准备春联灯笼、买年货、准备祭品等等这些事儿都可以开始做了。
爷奶说因着是周敏行新婚,所以今年过年要办得更红火些。沈真意骑虎难下,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天塌下来就让周敏行顶着吧。
所以后面半个月,整个周宅的人都变得忙碌起来,沈真意实在忙不过来,把刘氏也抓过来一起帮忙。
他抽空回了沈家一趟。赵姨也在操办年货,虽说置办的东西比周家简陋得多,但看上去也不比普通人家差什么。
他只多买了五石粮食放在沈家地窖里边,不打眼。再屯得多一些,若是世道真乱起来,光凭他们也护不住,还不如低调些,慢慢再做打算。
刘氏最近正常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觉得刘氏有点躲着自己的感觉。
“刘氏,我昨天教你记数的方法还记得吗?”
“少奶奶,记得”,刘氏无奈回答,最近这半个月,她感觉自己比当丫鬟时还累。
白天马不停蹄陪着少奶奶他里里外外的张罗,特别是像做新衣新鞋这些事,基本全由她代办。晚上还得学少奶奶教她的东西。
刘氏认得一些字,会用结绳计数,沈真意觉得,教她算术也好。
一来刘氏是有数学天份的,从她打马吊就看得出来,有些小账就交由她去记;二来,想起那件从没穿过的寝衣,沈真意总觉得自己该还她人情;三来,他想着等他走后,不管周敏行再娶谁,刘氏能帮着打理家中琐事,那人也能松快些。
检查完刘氏昨日的学习成果后,沈真意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暗暗点头,现在刘氏已经会用阿拉伯数字做加减法了,下一步就是让她背九九乘法表。
刘氏被逼学习,每天还要被拷问,突然觉得自己当个女人挺好的,不敢想象男子读书被夫子支配的恐惧。她发誓,以后齐云若是念书被夫子罚,她绝不会再责备他。
第34章 年前2
往年家里这些事也得周敏行挑起大梁,今年他总算可以腾出手来做其他的事儿。
先把家中产业全部清点梳理一番,再把年后要走亲访友的礼品一一备好。除了亲戚,还有师长同窗和生意上往来的乡绅贾人,都得去交际打点。
当然,今年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屯粮。狡兔三窟,周敏行谨慎起见,把粮食分几处屯放,都是他和吴叔两人趁月黑风高去运送的,没惊动村里人。
家里地窖、镇上酒楼暗房还有后山的那处栗子林里,他都分别存了粮食。还买了一些实用的各类药材药膏,放在库房里。
沈家那边他也考虑进去了,不管如何,反正那边他肯定是要照管到的。
最近他与沈真意两人打照面的时间不多,见面都是匆匆谈完正事就各自去忙碌,好像都真有那么忙似的。
晚上睡觉时两人像在比试,比比看谁先睡着。生怕没睡着被对方发现后就得被迫说点啥,以表示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正常。
沈真意坚决不让周敏行睡地上,他是鸠占鹊巢,再让主人家睡地上算怎么回事?所以只要周敏行宿在他房里,他都让对方睡床,自己睡榻上。
幸好有地龙,睡榻上也很舒服,一点都不冷。周敏行见他一定要这样坚持,也不再继续反驳,只是明显来主卧的时间少了。
“少爷,您怎么又睡书房?回房睡不暖和吗?不是老汉多嘴,您老跟少奶奶杠着算怎么回事?”,吴叔边在房里边掌灯边唠叨。
“吴叔,别念叨了,嫌我不够烦的。就这样吧,你家少奶奶只有把药材种出来人才会高兴些,就顺着他吧”。
周敏行在看书,他想着再有一年,若是战事不明朗,家里的事又都理顺了,他便继续科举,考武举人也行。做不做官另说,功名更高自然更好。
再者,男子汉大丈夫,熟读圣贤书,兼武艺不凡,心中怎会没有安邦定国的抱负?只是庶务缠身,身上担子太重才会顾虑良多。
这段时间他没去刘氏那里,也是因为他在考虑齐云的出路。这孩子出生就是庶子,一生就会低人一头,这是他的命数。
若以后有了嫡子,自己还能像如今这般喜爱他吗?他可以肯定地说,不会了。
贤妻嫡子自然是他最看重的,所以到那时,也许他和齐云夫父子间还会多有怨怼,甚至反目成仇。
只不过,稚子无辜,他于心不忍,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心中已有盘算,只不过,还未思虑周全。
书房里的灯到下半夜才熄灭。
沈真意今天终于可以睡到松软的床上,心里满意得不行,在上面滚了三圈才准备睡觉。
知道那人又宿在书房,沈真意忍不住叹一口气。所以说,离婚夫妻不能再同住一个屋檐下,生不生,熟不熟,不尴不尬的。
不过得早点休息,明天事儿还多着呢。前两天就收到了伯父的信,算算日子他明天就会到家。姑姑得要年后才能归家。还有父亲那里,到底该怎么搞明天还得去问周敏行。
第二天两人吃早饭时沈真意就赶紧问对方:“少游,爷爷和奶奶的意思是今年无论如何都要父亲回来过年,你看是写封信过去还是?”
“我亲自上山去请吧,回不回看他自己,快马加鞭也就五天时间,明天就启程”。
说真的,周敏行压根不想见这个父亲,在他心里,父亲就是一个遁世逃避的懦夫。
只是想着现在出去躲躲也好,家里也没他睡觉的地方。
“行,那你路上当心”,沈真意解决一件事情,心里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