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深?出什么事了?”
“草,”对面大骂了一句,“那个四仔就不是个好货,这次的事情是对着你干的,他们抓了那个设计师,说势必要把你干过的所有人都尝遍,之前本就抓了好几个,但你一直没管……”
他在说什么?
陆煦涵仿佛在听,又仿佛成为了一个第三者。用自己批判性的眼睛高高在上地俯视地面的丑态。卑微、弱小、自大的陆煦涵啊!
砰、砰、砰!陆煦涵愣愣地停留在原地,陷入了无尽的虚空中,成为了一块行尸走肉。电话里的声音变成了无止境的伴奏,连带着不断扩散的是愈加强烈的心跳声。它在胸腔中急速地跳跃着,哭诉着,恐惧着。
陆煦涵盯着那扇无人回应的门,意识到了什么,匆忙地朝楼下跑去。
神啊,真爱开玩笑。
而他几乎要虔诚地跪在地上祈祷: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
第33章 Part 33
1
慕于得了一场高烧。
昏迷前的突然袭击如同一根棍棒,狠狠砸在试图隐藏的回忆中,让慕于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几个小时前,被迷晕的他用尽全力睁开眼睛,竭力甩开身上的手,身边的声音又多又杂,他恍若闯入狼群的羊,只知道逃跑,寻求一线生机。
可更多的爪子戏弄般拽弄他的身躯,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身体曾经的肌肉记忆一遍遍劝他投降。大脑明知道要挣扎,身体却只会弃甲投戈。
“哗啦”身体向一旁趔趄,慕于被拽入了冰冷的泳池。他向上浮了几下,几只脚踩住他的肩膀,将他的头向下压,水咕噜噜涌入气管。他感觉浑身热得如同蒸笼。
“哈哈哈,你看他的样子!”周围轰然响起一阵嬉笑声。
一双手突然掐住慕于的下巴,慕于拼命将口中的水朝外吐,可下一秒,辛辣的酒精被灌入还未来得及喘息的口腔。慕于的眼睛被水辣得发红,他看不见眼前的人是谁。
“这酒可贵了,你要一滴不落地喝掉哦。”那人低下头,将嘴贴向慕于,轻吮,“真是不听话,这么多都流出来了。”
慕于感觉心碎了,这是一种本能发现危机时而造成的僵直反应,最悲伤的不在于此,而是他竟然对这样的情况早有准备,甚至告诉自己接纳,也许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他已经千疮百孔了,再无从前的热情和勇气,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唯独,心中最后的结。
慕于清楚地知道,在那段黑暗岁月中,他独自承受疼痛、戒断,呕心沥血地求自己活下来,这一刻,他突然很想质问他,告诉他:“你知道我多努力才活下来吗?”慕于在心中呐喊,眼睛黯淡望向正门口,“陆煦涵,你知道吗?”
骤然,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如同潜入平原的雷阵雨,泳池周围的人明显受了惊吓,再也无心打闹。“嘛的,来的可真TM快。”旁边的咒骂道,在慌乱的逃跑人流中,一个人朝慕于的头踹了一脚,直接将他踹入水中。
身上的迷药本就药效愈加强烈,头部因为重击流出血痕,顺着慕于淹没的轨迹散出一条蜿蜒小路。慕于越沉越深,眼睛如同蒙上黑夜,他甚至开始做梦,看见红色的蝴蝶围着他飞舞。他释怀般,疲惫地闭上眼。
轻飘飘的他穿过层层叠叠的蝴蝶群,一帧帧的画面身临其境地出现,甜蜜的、心酸的、恐怖的,但这些已经和他无关了,因为……他将要离开。
在最后的潜意识里,慕于感觉自己身处急流中,他被温暖紧紧拥抱。
有人一遍遍呼喊他的名字,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悲伤。他模模糊糊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虚弱抬起手试图抚摸那片温暖的空气,一片炙热握住了他,慕于感到释怀了,他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我也要毁掉你。
2
陆煦涵守了慕于几周,慕于的心脏当时已经停了,医生行色匆匆,他看着慕于推入手术室如同是自己亲手将他推入了深渊一样。
在他十岁那年,母亲穿着华丽,一反平常,笑眯眯地坐在餐厅中等他回家。他打开家门,妈妈便着急地抱住他,亲吻他的脸,他一动不敢动。随后,母亲期盼地递给他手机,轻声祈求:“儿子,今天是你生日,你爸爸可不能缺席。”
陆煦涵笑不出来,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他犹豫地说:“妈妈,明天早上也可以过生日的。”
母亲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黑洞洞的眼睛如同盯着一个怪胎,陆煦涵咬紧嘴唇,不敢继续说话了。
“你是他的儿子,今天是你的生日,为什么你不想要爸爸今天给你过生日呢?你不打电话,我打。”说完,母亲按下了通话键。电话发出一阵阵忙音。
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陆煦涵的脸上,母亲歇斯底里地哭泣,她疯狂地拨打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终于,电话拨通了。
还没来的及说话,一个女人撩人的呻吟声闷闷传出,好像是故意一样,不断叫着陆氏董事长的名字。陆煦涵小心翼翼地抬头,母亲眼睛红成一片火海,她抬起手,狠狠扇陆煦涵的脸,骂:“你个小贱种,我为了生你差点死掉,结果你和别人合谋,一起欺骗我。怪不得不肯打电话,你就包庇他们吧。”
陆煦涵不逃跑,站在原地承受母亲的怒火。他看见地上零星的血痕,和父亲在时,母亲房间地板上的一模一样。
最后,一声巨响结束了闹剧。玻璃瓶碎片如雪花般从母亲的脑袋炸开,她重重的脑袋砸在奄奄一息的陆煦涵身上。阿姨后怕地扔掉手中的瓶子,抱住陆煦涵,撕心裂肺地喊:“小少爷,小少爷。”
陆煦涵不喜欢他的妈妈,但是从小到大,却只有她陪着他。
她最后生病了,对他也温柔许多。在生病的最后一刻,父亲仍没有爱上这个可怜的女人。陆煦涵推着她的病床,身边的医护人员将他往外推。
“您不能进病房。”医生说道。
陆煦涵看着握着病床的手,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他悲伤地抓着床栏,看着瘦成纸片的妈妈。
这个女人要死了,陆煦涵无法控制地想。
心电机如同催命的使者,不断发出刺耳的暴鸣声。医生,护士乱作一团,使劲劝他放手。
他还没问她很多事情,她爱过他吗?有过开心的时刻吗?想过他长大的样子吗?
但是无论他怎么想,只有母亲憎恶到极致的眼神。
“也许死了最好。”他喃喃道,松开了手。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关门的那一刻,他猛然听到妈妈的声音:“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这么痛苦。”陆煦涵一阵失力,他倒在墙壁边,颤抖地闭上眼睛。
一周后,慕于睁开了眼睛。一个人握着他的手,睡在他的床边。
陆煦涵睡得极浅,感受到动静,他抬起头,喜悦的表情还来不及展现,一个巴掌便挥到他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