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冷,正要进门,一个黑影先他一步窜进了屋里,宋燃青愣了愣,打开灯冲进家里。
那黑影很不客气,在屋里上窜下跳,宋燃青狼狈地在后面追赶,直到跑过每一个房间打开每一盏灯,宋燃青才看清了现在在冰箱顶上甩着尾巴的家伙。
湛蓝的圆眼睛眨了眨,那只很胖的白猫舔舔爪子,优雅地“喵”了一声。
宋燃青额角青筋直跳,冷静和它谈判,“下来。”
猫才不管他,俯视着宋燃青和他大眼瞪小眼。
宋燃青去抓,白猫轻轻一跃,又蹿走了,宋燃青只好在后面追。白猫从沙发跳上茶几,踩了一脚电视,再蹿到了桌子上,四肢肥胖的爪子唰唰地蹬,一阵咣里咣当、鸡飞狗跳。
“啪”玄关处的相框掉到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宋燃青怒火彻底被点燃,积攒的怨恨倾泻喷发,“滚!”
白猫吓了一跳,意识到宋燃青没和它在做游戏,撇着耳朵飞快躲到桌子底下。
蹲下身扒开零碎的玻璃,宋燃青拿起倒下的相框,照片里一家三口站在老屋前,面容温柔的夫妻俩笑得夸张,中间的小男孩手上圈了个气球,嘴却抿成了一条线,宋燃青记得那会儿他为了装酷,死活不要,可爸妈买了后,他又口是心非地把尾端的线死死缠在手腕。
身上的雨像是还没下完,照片上又落到了水滴,相片上三个人的面孔逐渐模糊。
宋燃青蹲在玄关,久久没有动。
白猫从桌下钻了出来,探头探脑看了会儿宋燃青,喵了一声,慢慢靠近在他左右绕着腿蹭,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
“你滚开…”宋燃青的声音很哑。
猫当然听不懂他的话,蹭得他一身的毛。柔软的触感带过小腿,压得人喘不上气的巨石仿佛也被软化,碎成了千万细小的土块,如磨砂般地在心间滚动。
他跟什么都不懂的动物置什么气呢。
宋燃青自认倒霉,收拾一地的玻璃残骸,还有被带泥水的鞋子踩得脏兮兮的房间。
大门敞开着,可猫没走,就跟在宋燃青身后,他走到就悄悄地跟到哪儿,乖巧得完全不像刚才的那个闯祸精。
空荡荡的屋子里,突然又多了一个存在的生命。宋燃青盯着胖乎乎的白猫看了会儿,面孔干净、毛色光滑,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的娇贵模样。
“你是跑出来的?你家呢?”
猫歪头看他。
宋燃青犹豫着伸出手,白猫翘起尾巴,很自然地用头蹭上,仿佛很信任他。
他不是什么好心人,只是今天有人不顾自己的安危,在雨天的车流中救了他,这就让他觉得,作为对这份无私爱心的感激,他也应该试着收起冷漠。
宋燃青抿了抿唇,“我会帮你找到家的,在这之前你就先借住在我这里吧。”
没想到一借住就是六年。
他心里是这场雨也从六年前一直下到了今天。猫肥了一圈,他也不是那个会在双亲故去后支撑不住的少年,只是偶尔会想起某个滚烫的怀抱和那股他似乎已经遗忘的香味。
宋燃青猛地惊醒,和坐在他胸口上的巨物对上了眼,被十几斤的东西压着,难怪睡得不安稳。宋燃青面无表情推走了猫。
床头的手机震动着闹铃,宋燃青长臂一伸拿起,熟练地上滑屏幕关闭,意外地看到了一条微信新消息。
早上六点楚恒发来的。
楚楚:[微笑]
宋燃青点开聊天框删删改改,最后发了个[早上好]的开花动图。
楚楚:好丑的图片。
宋燃青下床拉开窗帘,阳光立马透进卧室,预报里要连绵两天的雨竟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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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不可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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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川的人没几天就主动联系荣春签了合同,过程轻松愉快,双方其乐融融,宋燃青硬是把乙方做成了甲方,真实感受到了和安说的“有些事楚恒连一个点头都不需要”的意思。
他不是一个道德观很强的人,只是自负,有些事情虽然不会主动去做,但也不会坚决地拒绝送上门的机会,就比如和安邀请他去楚宅。
和安也说了,只是“聊聊天”,就算他可能没有说实话,这依旧是一笔很赚的买卖。
但这些事先的利弊权衡里,不包括“楚恒”。
提前准备好的一套自我推销介绍,在灯光照亮楚恒脸庞的一刹那就被抛在脑后。仿佛像他和楚恒第一次见面他打开箱子时一样,面对不同身份的楚恒,他似乎只能陷入失语。
可当晚他在无人的角落和楚恒交颈缠绵,有很多次可以提出的机会,却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因为对方是楚恒。
纯粹的交易,不能有其他不纯粹的东西。
宋燃青握着笔,在合同末尾的空白处停顿了很久,他忽然抬起头,对今天亲自到场的万川董事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您对于我们后来的调整怎么看?”
快秃头的中年男人笑得也很公式化,“好啊,挺好的。”
“您满意就行。”宋燃青垂下眼,快速地签下名字,起身和对面人握手,“合作愉快。”
中年男人笑容深了,双手捧着宋燃青的手重重挥了两下。
小道消息传得很快,尤其在需要能耳听八方、会见风使舵的a市,某个年轻人能有机会踏进楚宅的门并且和那位握上了手的新闻,在看不见的地方暗自涌流。
这位样貌过分惹眼的年轻人的手,一夜之间就镀上了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