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师父。”

金光将会指引着他们到祭祀五通神的淫祠中去,温容一心盯着前方,耳边冷不丁传来他的声音,脚步也随之一慢。

澹麟移过眼,金色的瞳眸已恢复如常,他的目光犹如一只钩子,紧紧地勾在温容袍袖下的手上。方才她的这只手扶住了晏明彰的手臂,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因此沾上的臭男人的气味。

只是出口的话却是平静的。

“师父,你当真要收晏郎君为徒吗?”

四周偶尔传来一声鸟雀的鸣叫,在寂静的黑夜中十分瘆人。温容脚步却坚定,听到这话步子慢了一分:“他许是一时兴起,待明日冷静过后便好了。你跟随我修道三年,也知修道之人的日子过得清苦,他大约试一试就退缩了。”

那他若坚持呢?

澹麟唇角微微一动,神情冷得可怖。狼一样锐利冰冷的目光从她后背一一刮过,尖牙咬住了自己的唇瓣,再细尝一尝,能尝到血的滋味。他语气仍旧轻轻的:“师父,我看他似乎十分坚定。若他吃得了苦,师父要收他吗?”

澹麟平日不是多话的人,今日却有些奇怪。

温容眉头一皱,仍然目视着前方,跟着金光转进了一条巷子。青石板路踩上去有微滑的青苔,她一面嘱咐他当心,一面将金光收近了一些。

“若我们当真有缘做师徒,那收了他也不算什么,你也多一个师弟可以相互照应。”

澹麟脚步一顿,脸上没了一点血色。皮下流动的血液滚烫,他却从头到脚生出无限的冷意。骤然迸发的杀意让他的瞳眸再度燃起金色的火焰,他强忍着颤抖的唇,十指的利爪贴着身侧的肌肤刺入,破口之下,细细的血流从袍内向下滚落。

那日他被温容捡回去,跪在村外五日她方应允收他为徒。

而今晏明彰只是跪地磕了两个头,她便动了要收他为徒的念头。

他的心仿佛被砸出一个血窟窿,酸意和痛楚一齐涌了出来。利爪刺入皮下的痛意让他稍稍清醒了几分,他目光看着前方温容的身影,加快了步子:“师父,昨日他在楼中整夜与娘子厮混,似是不像能潜心修道之人。我只是担心这样浪荡轻浮的人会坏了师父在外的声誉。”

温容终于停下了脚步,她侧眼去看身旁的人,似乎有些不解:“你平日不会说这样冒失的话,今日是怎么了?”

前方的金光在一座淫祠前停住,金光驱散了祠前的雾气,让整座淫祠显露出来。只见这座淫祠面阔三间,大门洞开可见正殿。长明灯的灯火摇晃,映出明间内金柱与檐柱间的神龛。神龛之上有一尊泥塑的五通神塑像,泥塑上披一件大红色长袍,平添几分诡异与神秘。

五通神好受人祭,想要跨入正殿往往要先血祭。温容自然不会理会区区一个五通神的祭祀规矩,她想向前跨入门内,却被澹麟挡在了身前。夜色之下,他高大的身形微微伏了伏,低头去看温容的眼睛。

他怔怔地望着她,语气轻了许多:“师父,是不是我太无用,你觉得晏郎要比我好许多?我我近日已经长进不少,若我能独自进入祠内,将五通神的首级拿下,师父便答应我,只留我一人做徒弟好吗?”

温容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不禁轻斥一声:“胡闹。”

澹麟低了低眼:“就当师父对我的试炼,我知道师父也想要一个天资好一些的徒弟。只是我不喜晏明彰那样浪荡的人做我的师弟,若我今日能诛灭五通神,请师父答应我,不再收他为徒。”

他话到这地步,膝盖一弯便跪到了她身前。

五通神对修道之人来说算不上太难以解决的麻烦,但澹麟拜她为师只有三年,且所学法术还没到可以诛灭妖鬼的地步。五通神在此地享受祭祀已经快三个月,实力必定有所增长,不是澹麟所能招架的。

“你!你快起身,”温容皱着眉,“你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吗?”

澹麟仍旧跪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膝盖压在她裙角上,抬头望向温容的眼睛,湿漉漉的眸子看向她的脸:“师父今日收了晏郎,明日又收徐郎、谢郎……往后师父恐怕连我的名字都记不起了。弟子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幸得师父垂怜收为徒弟。只是若师父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温容原先有几分恼意,不知他今日怎么这般不听话,可闻言眸子又软了下来。也是……那日捡到他时,他浑身都是血,瞧着实在可怜。这三年他尊师重道,洗衣做饭事事亲力亲为,从未有过忤逆之举。

没曾想他今日会为这事如此难过。

“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温容闭了闭眼睛,似是无奈般叹了一口气,“我何时说过不要你?”

澹麟见她语气软下来,眸子微微一动,随即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师父,请恕弟子忤逆之罪。还请师父待弟子出来后,应允弟子的请求。”

他磕完头后便利落地起身,不顾温容的阻拦,飞身跃入了祠庙的正殿中。

第0025章橱柜

洞开的门中吹出阵阵阴风,似有丝竹之声隐隐传了出来。

温容听不大真切,澹麟的衣角从她眼前一闪而过,他动作迅疾,整个人消失在前方的雾气中。她口中的呼喊骤然停住,心下焦急,毫不迟疑地也飞身跃进了淫祠的正殿。

方才在外面看时,淫祠的正殿并不算太大,但现下站在正殿中,四周却空芒没有边际。她手中的金光照出眼前的景象,在她周身旋过一圈后护在了她的四周。温容没有看到澹麟的身影,心知有异,并未立刻开口,反而看向眼前的神龛。

神龛下的祭祀之物散发出几丝臭味,在风中格外刺鼻。

温容以袖遮鼻,指尖一挥,桌上盛着几样东西的盘子翻转来过来。从左至右,每个盘子依次盛着羊头、猪头与两只犬头,盘中的头颅混着毛血粪秽陈列于桌上,已有了明显的臭气。

民间祭五通神多在朔日,今日正好是朔日,但看这些祭祀的东西却不像今日放上去的,最少也要有两三日才能发出这么怪异的臭味。她抬头看了一眼神龛,长剑的剑尖挑开桌上红布的一角。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几声打更的鼓声,声音悠远。

温容长剑一顿,心下生出几分疑虑。在出邸店之前,她分明已经听到三更鼓响的声音,为何现在又传来报三更鼓的声音?她转头向外望去,还不待有动作,身后便猛然窜出一个黑影,抬手揽上了她的腰身。温容霎时回手,手中的剑却穿出了那人的臂弯。他揽着她向后退,结实的手臂挡在她身前,另一只手伸手捂上她的嘴,轻轻的呼吸声落到她耳边:“师父,冒犯了。莫出声,随我来。”

温容听到他的声音,心下松了一口气,随他向后退去。

澹麟带着她退到了殿中角落的一个高橱中,轻轻关上橱门,只留了一条细细的缝隙。二人身处高橱中,他鼻间尽是她身子上清淡的香气。他轻轻嗅了嗅,低眼看向她被发丝挡住的那截白皙的颈,舌尖舔过了自己干燥的唇。

“师父,弟子冒犯了。”

温容的身子好香,好想再舔一舔。

高橱能容人站立的地方狭窄,二人几乎是紧紧相贴在一起。澹麟手臂挡在她身侧,这样看她似乎整个人都藏在了他怀里。

温容自然没功夫顾虑这个,她顺着缝隙向外看,只听正殿外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响声,似是人在走路时手臂摩擦过身子的声音。

澹麟压下自己身下挺立的欲望,金瞳从她的颈上一寸寸刮过,又闭上了眼睛,待眸色恢复如初方才睁开眼。殿外陆续走入了四五个人,殿中黑暗,看不清来人面庞,温容依旧轻点指尖,看清了进殿的男女老少竟有五人。

神龛前两侧的烛火在此时骤然燃了起来。

温容看着不远处的人,不禁有几分惊诧。只见这男女老少五人皆赤身而立,上下没有一丝衣物,白花花的身子在烛火下覆上一层妖异的光。澹麟瞳眸一缩,伸出手掌挡在了温容眼前,在她耳边的声音压得极低:“莫脏了师父的眼。”

温容要看清他们究竟要做什么,自然无所谓对方是否穿衣。她轻轻拨开澹麟的手,从缝隙中看向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