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胡母就摇摇头,叹气道?:“还是个小孩子呢。”
一说嫁人就不好?意思,也不想想她现?在十六七了,也没几年了。
胡母转身把二百多块收起来,她不差钱,大儿子二儿子每个月都往家里交三?十,胡燕上班之后一个月往家里交二十。她根本花不完,攒下不少,这次给大儿子办事,大头的彩礼待客钱儿子出了,小头的钱她揽了过来。二百块进了账,她立刻想着老大的婚事还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嗯,该给范娟多买两身衣裳。”
这二百正好?,给亲家那?边多五十的扯衣裳钱,再留出一百把烟酒档次往上提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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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棠卖东西卖的起劲,元栋这周也回了小河村。
村里最?近家家户户都在下粉,老远能看见有些人家冒着白烟,各家各户都留了几分地平整好?,就是晒粉场了。元栋一路走来,见到不少人在忙碌。
元栋忍不住回忆起上辈子。
小河村一直都有下粉的传统,现?在这时候,因为?村里还没通电,所以?一直都是手工下粉,等到过两年,村里就有电了,那?时候有人就开始去山里的村子收红薯,收回来之后用机器下粉,机器增加了效率,产量一起来,立刻就吸引了不少县里的小贩来收购粉条,后来更是周边的县城也有贩子来收。
本来靠着这个逐渐热闹的生意,小河村是很有发展的潜力的,可这门生意做到九几年末,很快就出了事。
起头是村里几家为?了降低成本,用买来的现?成的木薯粉替代了一部分的红薯,毕竟两者成本相差将近一倍,这几家也靠着这个“窍门”挣了不少钱。
很快,这件事就在村里传开了,做粉条的村民?都开始有样?学样?,有那?黑心的,干脆用了七成的木薯粉,做出来的粉条一点都不劲道?,一烧就断。
这些内情遮掩了三?年,最?后被一个记者捅出去,上了省报。
小河村也因此失去了这门营生。
……
元栋心里觉得难受,他回到过去,最?大的一个发现?就是,他明明知道?很多事情,但?却无法利用这些事情来改变生活。
就拿做粉条这件事来说,他有心让父母多收点红薯回来多下粉,到时候往隔壁县去销,隔壁县没有小河村这样?的做粉大户,价格肯定会高一些,或者父母干脆就收购村里人的粉条,自己做倒买倒卖的小贩。
只?是一个粉条,元栋觉得自己能想到很多个发展的机会。
可事到临头,他却发现?每一件事做成的条件他都无法满足。
家里穷,这个穷不是他上辈子感受过的那?种穷,而是暗无天日看不到未来的穷。
就连买红薯都没有钱,更何况收购粉条呢,还有所谓当?小贩,父母也不是那?种能奔波的人。他们从出生就在这片土地上,小河村是他们的家乡,也是他们的禁锢,他们出不去这个村子,也无法适应城市的各项规则和生活。
没有钱,没有人,元栋所有的蓝图卡在了第一步,注定只?能成为?一个设想。
元栋走过村里的道?路,离着老远看见元芹在晒粉场干活。
元栋看着妹妹的身影,再次想到了大姐。
其实在赵换娣生下元梁的那?几年,元家一直都算是村里生活条件最?差的那?一批。家里五个孩子都还没长成,赵换娣和元德发也不见有什?么突出的能耐,所以?元家跟人合伙下粉,永远都是元家的粉最?后下,出来的粉条也总是质量最?差的。
后来大姐上了初中,再轮到下粉时候,她就非要不去晒粉,而是跟男人一样?去下粉。
合伙的那?几家人都不同意,说她一个小丫头,站在粉条锅面前,一个错眼瞅不见就要跌进去。那?沸腾的热锅,人不小心跌进去可要掉层皮的。
元棠非常执拗,最?后所有人都没有拗过她,只?能答应让她在那?儿下粉。
元棠把各家的粉分好?,她不是论先下谁家后下谁家,而是谁家的粉先到就先下谁家,乱是乱,但?元棠就非要这么做。她把各家穿粉条的棍子按照绑的布条颜色分好?,谁家下的哪一锅,分毫不差。
等到一天忙过去,各家的粉条质量都是一样?的。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元家的粉条再也没出过错。
后来等到大姐出门打工,家里凑不齐人手,也就没有再下粉了。
等过了十几年,元栋还记得母亲那?时候得了老年痴呆,她似乎不记得后来的很多事,只?记得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那?时候母亲总是唠唠叨叨说当?初下粉的事,母亲志得意满的说:“他们是看栋子上初中了,觉得咱家要起来了,所以?后来咱们的粉都是好?的!”
元栋不记得自己当?初说了什?么,但?他记得大姐的神情。
大姐那?时候给母亲擦着手指,眼神淡漠,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元栋捂着心口,元芹远远看见哥哥回来,却迟迟不过来,干脆张口喊他。
“哥!”
元芹嘴巴都是干裂的,她回来得有一周了,可今年下粉是各家轮着来,元家又排到了最?后,所以?她忙了这么久,忙的都是别人家的东西。
明天眼看着就轮到元家了,她看见哥哥就跟看见救星一样?。
“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元栋上次放假就回来了一天,拿了干粮就走了,这次回来,元芹想着他总得在家帮一段时间吧。
元家的红薯不多,估计下个两天就够。
哥哥回来了,说不定更快呢。
元芹是彻底不想在家待了,她现?在就一门心思想去学校。
之前为?着下粉顺序的事,赵换娣气的在家骂了好?几天,气完了又哭,觉得村里人欺负她。可她男人不说话,最?后也只?能默认了那?几家这样?安排。最?近这些日子,赵换娣骂人更凶,她想起来元棠骂几句,想起来下粉再骂几句,王盼儿磕着瓜子看她热闹,更是该骂。
赵换娣骂完,又拉着两个女?儿诉苦,之前她是不这样?的,跟家里几个女?儿都不太亲。可现?在元棠走了,她跟男人说不上,跟元梁说元梁听不懂,唯一能宽慰她的大儿子不在家。赵换娣从第一次对着女?儿诉苦之后,就开始每天时不时的跟两个闺女?“掏心掏肺”。
元芹觉得现?在的赵换娣还不如以?前呢,好?歹以?前她是稳定的骂人,哪儿像现?在这样?,一天能变好?几次。有时候前一秒还在骂元棠不是东西,后一秒就落着眼泪说“妈只?有你们几个了”。
元芹叫苦不迭,只?想着不管是谁都好?,赶紧让家里这段时间过去。她快受不了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