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奇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接着不露痕迹地挪开，依旧笑着说：“既然你们这么亲密，阿野又跟我和沈煜然是兄弟，那我们理应多关照你才对。”

说完，他举起手机冲楚默晃了晃：“今晚THENIGHT酒吧，我请你喝一杯，来吗？”

*

段闻野回了趟老宅。

电话里陆之铭告诉他，段明洋已经知道了楚默的存在，让他说话注意一点，尽量不要和她产生争执。

周平把车停在宅子外面，回头看着段闻野欲言又止：“少爷……”

“没事，你在外面等我。”段闻野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漆黑如墨的眸子中不含一丝情感，这样的表情倒又和段明洋有些相似了。

段宅内灯火通明，大理石地面全都被铺上了一层毛毯，不少佣人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清理污垢。

段闻野不常回家，饶是如此，在这里干活有些年头的佣人也认得他，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弯腰朝着他喊“少爷”。只有些刚来的没见过他，直挺着背脊一头雾水，下一秒便被身旁人扯住将背弯了下去。

“这些人趴在地上干什么？”段闻野踏上地毯，微不可察地皱眉。

管家毕恭毕敬地跟在他身后，闻言解释道：“前段日子有个女佣拖地拖得不仔细，平地上一大滩水差点让小姐滑倒，小姐大怒差点动了胎气，在床上躺了一周左右才缓过来，把那人开了之后又命我们给地面铺上地毯。可这地毯虽然防滑，但清理起来实在麻烦，扫不得拖不得，索性便让她们趴在地上只用手寻找脏物了。”

段闻野扫了一眼跪趴在地上的人，心里着实烦躁：“行了起来吧。下次用吸尘器清理，没必要搞成这样。”

第一句话是对跪在地上的佣人说的，第二句话却是对身后的管家说的。

果不其然，管家一愣，迅速换上讨好的笑：“是，少爷。”

段闻野见状不再开口，自顾自上了二楼。

段明洋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饶是如此，她也不像其他孕妇一样穿宽松的衣服，只把黑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发髻，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仔细地翻阅着集团高层最近协商通过的文件。

听到段闻野上楼的声响，她没有抬头，直到书房门被人敲了三声。

“进来。”段明洋的声音有股天然的威慑力，倒一点也不见虚弱。

段闻野走进来，清冷的灯光打在姐弟二人身上，徒增疏离。

“找我什么事。”段闻野开口道。

段明洋抬眼打量着他，半晌问道：“听说你没去顾昭的生日宴，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

“没什么事，单纯不想去。”段闻野冷冷地反问：“况且从出生到现在，我和她只见过不到五次面。陌生人的生日宴，我有必要去么？”

段明洋冷哼一声：“陌生人？阿野，你是不是忘了她是你的未婚妻啊？”

段闻野眉头紧皱，反驳道：“我从来都没同意过这件事。”

“呵，由不得你。”

段明洋撑着桌角起身，一双黑色的眼珠死死盯着她的弟弟：“我不是在征询你的想法，而是在通知你。”

段闻野的双手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脖颈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那我也再说一遍，我绝对不会娶她。”

段明洋红唇微启，把压在文件夹最下层的几张纸抽了出来，轻轻一扬，纸张在空中刹那旋转飘飞，而后落在地毯上。

段闻野没动，冷眼看着她一脚一脚踩在这些纸上朝自己靠近。

“楚默，东城本地人，家住东道街旁桐水巷7号，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十二岁那年他的母亲和继父刘成相遇，两人迅速成婚。婚后，刘成逐渐暴露本性，对他们母子非打即骂，用从他们那里拿来的钱沉迷赌博，常常把钱输个精光，但他还不知足，要不到钱就去借高利贷，几年下来，追债的人已经有三四批了。”

“哦对了，还有他那个母亲，竟然还来这里做过工。还真是母子俩，都盯上我们家了，前几天被我寻了个理由随便打发了出去……”

听到段明洋的话，段闻野这才反应过来地上这些纸上面写着什么。

他的眼睛逐渐染上猩红：“你监视我？”

“是啊，我是真想看看我的好弟弟都背着我在外面做什么勾当。”段明洋从容地承认了，“不过现在看来，你太令我失望了。”

“好像还在交往，就跟这么一个低贱的货色。”段明洋用鞋子拨开踩皱的纸面，上面赫然是楚默的照片。

段闻野呼吸一滞，想抬手却在看到段明洋鼓起来的肚子时放弃：“你没有资格这么说他！”

“我没有资格？！”段明洋猛地逼近段闻野，表情一下子扭曲声音也跟着尖锐起来：“我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说‘你没有资格’，从小到大我就高人一等，我凭什么不能点评像他这样狡猾奸诈，出身不好却只想凭着一张脸爬上男人的床，从此飞黄腾达的贱货？”

“不管你出去疯了多久，都不要忘记自己姓什么，你跟他才是绝对不可能！”

“段明洋！”段闻野忍无可忍，愤怒地举起拳头。

听到争吵声的陆之铭和管家赶了过来，前者连忙扶住了因为激动而大喘气的段明洋，而管家则在看到段闻野流血不止的手时，扭头大声叫喊佣人。

汗水从发梢滴下，段闻野冷声说：“不用了。”

他终究还是没对自己的姐姐下手，只在怒火中烧之际一拳打向了门框。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不是我姐。”他看着捂着肚子的段明洋说。

段闻野的右手往下流着血，他没管，只转身要走。

没想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段明洋此刻却双眼一闭，整个人瘫倒在陆之铭的怀里，双腿之间还流出了鲜血。

“明洋？明洋？”陆之铭慌张地搂着段明洋，无论他怎么喊，女人都只是咬着牙，全身颤抖，显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管家见状喊来女佣，那人只瞧了一眼段明洋的情况，便哆嗦着说：“小姐……小姐她要生了！”

段闻野脚步一顿，背对着来往的人群，背影是那样悲痛。

他在流血，段明洋也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