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打人从不会注意力道，那晚许是酒精作祟也有可能是遇到了追债的人而怒火攻心，竟真的把楚默往死里打。

以至于楚默现在醒来，只要稍微动一动，身体各处便能传来连续不断的刺痛。

段闻野见楚默没有再说什么，便后撤了几步，随意瞥了一眼手机说道：“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伤着身体，连下床都费劲，除了睡觉楚默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做，于是轻轻点头，动了动嘴唇说道：“……好。”

直到段闻野走出房间，周围重新陷入一片寂静，楚默也并未真正入睡。

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不仅是环境，就连段闻野说的那些话对他来说，都很陌生。

在楚默黑暗的人生中，除了楚若芳就再没有其他人对他这样真诚与体贴。

身下的床垫异常柔软，和被子一齐拢住了他下陷的身体，

被这样的温暖包围，楚默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能是认床的缘故，他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翻来倒去地梦见同一个场景：

“妈，刘叔叔……”

在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欢喜的话语便哽在了喉咙里，小小的楚默呆站在门口，张了张嘴巴费力地出声：“你们……在干什么？”

他的手上还拿着自己的满分试卷。

楚若芳红肿着脸瘫倒在地上，原本乌黑的长发被刘成攥在手里，后者应该是喝了酒，脸涨得通红，听到门口的声响，他眯着眼睛回头。

“默默啊，你回……嗝，回来了。”

楚默维持着张大嘴巴的动作，半晌说不出话来，蓝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母亲。

“刘叔叔，我妈妈她怎么了……”

刘成闻言咧开嘴巴，颧骨上的肉都堆了起来，因为这一笑，本来就小的眼睛这下是真的看不见了，“她啊？她骗我了。”

耳膜处传来沉闷的鼓声，就像楚默的心跳一样越来越快，看着刘成狰狞的面容，他只觉得恐惧，疯狂地摇头说道：“妈妈不可能骗人的……”

“怎么不可能？”刘成的嘴巴咧得更开了，病态地拎起了楚若芳的头发，另一只手掐住了女人的脸，强迫她看向门口的儿子，“我问她有没有钱，她说没有，可是转眼就让我发现了好多张银行卡，里面还存了钱。你说说，你妈是不是活该得到惩罚呢？”

楚若芳被掐痛了，目光透过凌乱的头发直直地落在楚默身上，愣了半秒才哭着对刘成说：“那些都是我给默默的钱，你真的不能拿去用……”

刘成一动不动，只是眼里的凶狠加深了许多：“你、说、什、么？”

见求说无果，楚若芳静默片刻，突然梗着脖子朝楚默大喊：“默默！你快跑！”

一直站在原地的楚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弄懵了，刘成也冲地上“啐”了一口，捞起一根棍子就向他走来。

看着他越靠越近，楚默往后退了一大步，接着转身就跑。

跑动带起来的风蒸发了眼泪，留下泪痕，冻得他脸颊僵硬。

身后传来了楚若芳的声音：“快跑！别管妈妈！！”

……

楚默猛地睁开了眼睛，梦里心慌的感觉也被他带到了现实，泪水模糊了视野，他只感觉到脸上被什么湿热的东西擦了擦。

他的心跳还是很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醒了？”

直到听见段闻野的声音，他才眨了眨眼睛，从梦中抽离出来。

段闻野坐在他的床前，手里还拿着一块湿毛巾，见楚默看过来，他的嘴唇抿了抿，低声说道：“我看你出了满额头的汗，所以用毛巾帮你擦一擦。”

楚默的眼眶还红着，闻言眉毛轻轻一颤，目光落到了他手上拿着的毛巾上。

“……谢谢你。”楚默的嗓音有些沙哑，偏头又注意到窗帘外面一片黑暗，于是问道：“天黑了吗？”

“嗯。”段闻野走到落地床前，“唰”的一声拉开了窗帘，露出了外面的夜景。

雨依旧在下，雨珠时不时地拍打在玻璃上，再顺着玻璃表层缓慢下滑，最终消失不见。

雨痕使得窗外的景物模糊不清，从楚默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大街上霓虹灯失真的颜色。

楚默就这样靠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连绵不断的雨。

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更是失了血色，眼眶周围全是粉红，俨然是一副病弱美人的样子。

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

段闻野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边往门口走边说道：“你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我给你端一碗粥吧？”

段闻野的声音很温柔，与之前他和其他人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楚默还没回答，他便已经自顾自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即将说出口的感谢又被楚默咽了下去，他感觉小腿有些冷，于是把被子往自己的腿上盖了盖。

做完这件事，楚默微微抬眸，却看到有个雪白的东西从门外窜了进来，速度很快，以至于他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一只雪白的萨摩耶。

小东西进来后并没有绕着四周乱跑，而是躲在床脚处，悄咪咪地伸出圆滚滚的脑袋，一双黑而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好奇却害怕地看着床上的人。

楚默从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萨摩耶，这个名字还是他从高中同学的聊天中得知的，他只记得当时一群人围在一起，嘴里不停地惊呼着：“好可爱！好可爱！”“萌死了，好想亲亲它。”“好乖的宝宝~”……

当时他路过，不小心瞥了一眼屏幕，上面的小狗和现在他面前的这只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