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从伯母处回到自己的小院,托腮看着窗外的花,眉心微蹙,娇花照水一般的怜弱。

伯母急匆匆写信给娘家,邀请几个外甥做客,大堂兄成天在军队里练兵。

伯父返家,小月正在池边喂鲤鱼,金色红尾的小鲤鱼吻着美人纤白的指尖,痒痒的。他看着二弟在这世间唯一的骨血,心中想:一般之人,尚不足为月儿夫君。

乱世之中,必有非凡之人。王稷出生岐山,乃上古龙兴之地,年岁二十七,身材高大,仪表堂堂。不堪酷吏压迫,他带着一众乡民自岐山起义,迅速扩张势力,京州的权贵陷于内斗,不过一两年,竟发展为一方霸主。

京中不知为何,不派军镇压,反而皇帝亲下御令,加印太后章,封王稷做了州令,使其名正言顺掌管一州。

御令一出,堂兄自幼跟随名师,学孔孟忠君之道,也不由对朝廷更加失望,而伯父却注意到王稷之人,赞叹“此乃非凡之人”。

父亲战死已经六年,小月由堂兄护送前往寺中做道场,在父亲牌位前哭红了眼睛。

父亲死于先帝之弟褚王之手。

昔日褚王南下侵扰宁州,巍、宁相邻,宁州向巍州借兵,父亲率军赶去,却遭宁州军反咬围杀,褚王却安然离去。

自此巍、宁两州相斗后势力太减,宁州随即落入褚王之手,好在伯父当机立断,及时令军队回营,可铁甲军无首,父亲这颗将星的陨落,使得巍州失了屏障。

如今巍州自保亦是难事,褚王这个仇人就在眼前,可报仇谈何容易。

在庙中时不知为何,小月病了一场,像是命中注定,因此在庙中多住了半月。即使在病中,小月也不忘替父亲抄写经书,这日捧着经书前往佛殿,却偶遇一对主仆。

为首之人,真是气势冷厉,一双冷眸威严,身高八尺,有气吐山河之势。

小月生得这么美貌,此人身边的随侍都失了魂,可这人并未直视。直到殿中的和尚出来,小月行礼,和尚向小月解释:“此人仰慕将军,特意前来祭拜。”

看见牌位前的香烛,小月忍不住落泪,向着此人端雅行礼,腰肢盈盈一握,哽咽着:“多谢壮士。”

此人说话是北地口音,“小娘子节哀。”

一直到出了寺庙,王稷身边的下属才道:“那位小娘子难不成是奋威将军之女?真是天仙一般。”

王稷冷冷一眼,下属不敢再言。此次南下一行,被褚王眼线察觉,遭人暗杀,因此借宿寺中,听到和尚整日诵经,一问方知此处供奉奋威将军牌位。下属不由叹息道:“义兄仰慕奋威将军已久,可惜未能一见。”

王稷背着手,俯视山河,垂眸低语,“我与这些世家,终究不是一路人。”

在回城路上,两个堂兄护送左右,慢悠悠骑着马,“听说崔家的几个表兄弟已经到了。崔阙那人,才名满天下,清高得不得了,听说我们小月要嫁人,还不是眼巴巴地上门来。”

“铁甲军里,大哥整日同人比试,其中真有几个不错的郎君。霍隗虽然出生一般,但有勇有谋,大伯父也赞道,此人颇有二叔的勇武。”

小美人端坐于车中,淑雅柔静,却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下,前面传来刀戈声,护卫警戒,“土匪来袭!”

堂兄护着小月的马车,观察片刻,“土匪怎会有这么好的刀,是宁州军!”便在此时,马突然受惊,小美人磕了额角,马车疾驰失控。

数位敌军骑着马追上来,团团围住,一刀砍断马首,鲜血四溅,马车也由此失衡,小月从马车上摔下来。

此刻从天而降一位郎君,手持长刃劈向敌军,环住小月的腰肢,稳稳放在地上,巍峨如山,护在小月身前与敌人对峙。

便是此前在寺中见到的王稷。

这些“土匪”倒了一地,正捉住活口逼供时,来了数十名精兵,搭弓射箭,杀人灭口。

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男子,是褚王世子,目光直勾勾地望向小月。

小月被此人看得心中害怕,躲在王稷身后,小心翼翼牵着他的袖口。

两位堂兄上前应付褚王世子,世子临走前,笑着夸赞小月美貌,“小娘子之容色,远比画上还要貌美。”

等回了巍州,将此事告知伯父,方知公主母亲令人偷偷画了小月的画像呈给新帝。新帝年少贪色,瞧见小月美色,已生爱慕之心。

小月只愿一世平安,从未想过要去谋夺权势富贵。

连出嫁的几位堂姐都已归家,正和伯母在一起,说到伤心处,又要流泪。

新帝权弱,如今对小月如此痴迷,只怕大将军和太后决不肯答应,此事尚有转圜之地。不过两日,褚王却遣了媒人上门为世子提亲,要迎娶小月做世子妃。

褚王可是小月的杀父仇人,堂兄提了刀便要骑马去宁州报仇,伯父抽鞭子打人,家里人仰马翻,伯母厉声呵斥,这才安静下来。

如今什么崔家的崔阙表哥、将星转世的霍隗,小月都不能嫁了。

这乱世中,诸雄争霸,小月也不过是他们争权夺势的棋子。

彼时王稷化名入巍州,被唐家奉为上宾,王稷在岐山亲自操练士兵,淬炼出一支铁血勇武的军队,其中练兵经验颇受奋威将军影响。

伯父目光如炬,一早识破王稷的身份,王稷亦心知肚明,他丢下才到手的岐山,南下亦是为寻求助力。

小月懵懵懂懂,听从伯父的话,找出来父亲生前亲笔写下的兵书。这是父亲数十年练兵之集大成,一直由小月保管,几个堂兄也不过借读,无比珍贵。

伯父说,那位恩公颇爱兵书,可将此书赠予恩公,以报救命之恩。小月出门前,已经明了伯父的打算,心中忐忑,走到门口又回头。

自从父亲死后,伯父殚精竭虑,如今头发竟全白了。

小月忍住眼泪,往前走,到了恩公住的小院,将兵书递上。王稷久久沉默,方才双手接过兵书。

半个月之后,大将军之女入主中宫,伯父写信进京,令人状告褚王有不臣之心, 也彻底与褚王、长公主撕破脸。

巍州十里红妆,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小月嫁给了王稷。

婚后三天,小月跪拜伯父伯母,随王稷北上岐州。

数万万嫁妆,加之巍州十万铁甲军的指挥权,于王稷如虎添翼,南北夹击中部,势力大增。

王稷驱虎吞狼,杀伐果决,一路北进。而小月自成亲之后,住在王稷于岐山的州府中。

岐山乃是王稷的大本营,往来都是王稷的亲信,当地尚武,多勇猛之辈。

少时,王稷家中被贪官污吏霸去良田家产,又逢灾年,如今只剩一位幼妹,与小月差不多大,却待小月很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