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起来,稀里糊涂睡着了,在梦里,梦回郾城皇宫,又遇见了皇帝陛下。
醒了之后,想想自己,被害得这样倒霉,忍不住泪湿了枕头。
晨起时分,满院是敲钟和诵经声,小月坐在亭中,遇见诵经后垂头丧气的小和尚,小美人也垂头丧气着,两人遂坐一块说悄悄话。
“小和尚,你说华颉是不是话本里说的唐僧啊,他的血抹在我手上,我的伤口就好了!”
回想之前华颉和尚吐了好多的血,小月就开始心疼了,相公前些日子受了伤,早知道留一些,偷偷给相公送去,相公就能少受一些苦痛了。
小和尚脑瓜子里都还是嗡嗡的念经声,头晕眼花,叹着气,“尊上是佛子转世,自然是与众不同。”
小月望着小和尚,见他念经这么痛苦,便问:“那你为什么要来做和尚?”
这间寺庙里,有天生就是要做和尚,成佛成圣的,也有日子过不下去只能来做和尚,还有小和尚这样的倒霉蛋。
怀净叹气,“我倒霉啊。”
小和尚解释:“我就是个倒霉的命数,什么倒霉事都能遇上,妖魔鬼怪,邪祟魑魅,成天缠着我,喝口水都得担心被呛死。我出生时,尊上便来我家,说我是和尚命,只有生生世世做和尚,才能活得长久,我家里肯定不相信。尊上便留了平安符,保我数次性命,最后一张符纸烧掉之后,我爸妈就送我来龙兴寺做和尚了。”
小月同情得不得了,“那你岂不是每一世都得做和尚?”
还跟着华颉和尚,这也太倒霉了。
小和尚道:“尊上说,若我好好修行,便能脱世俗之苦,再不畏鬼怪。可我真没有天分。”
小月更同情了,也不觉得小和尚讨人嫌了,这日用膳,还把自己的红薯多给了一个给小和尚。
对怀净小和尚、对陈怀璧而言,华颉和尚好像就是一个大好人。
小月想不明白。
【作家想说的话:】
可怜小月这一天天过得是什么日子QAQ
13怕相公
如此,在寺庙住了快三个月了,小月一点乐趣也寻不着了,哭也不愿意再哭了,每日蔫巴巴的,连和小和尚吵闹都没有力气。
怀净以为小月生病了,忙去叫华颉来给小月看病。
小美人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背对着和尚。小月原是不愿意再哭的,可是和尚给小月把脉,又叮嘱小和尚去抓药,小月便忍不住落了泪。
过了几日,皇帝陛下听闻龙兴寺内在寻药,便上门来看小月。
小月背对着陛下,一句话未说。
过后和尚照例来替小月把脉,小月原是没病的,可这些时日却好似真的病了一样,说话也没有力气,“就算你关我一辈子,我也永远不会再理陛下。”
华颉坐在床边,隔着一层床幔,只看见的伸出来的一抹雪白手腕,轻声问:“为什么?”
小月怒火攻心,坐起身来,掀开床幔,脸上全是泪,“你竟然还问为什么?”小美人捂住胸口,呼吸急促,望向和尚,哽咽道:“你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吗?我就想知道,若是我偏不如你意,你究竟能拿我如何?”
和尚的模样真真是一个佛像一般,庄严温和,他的神情不会有一丝波动,他俯视世人时,双目柔和,好像充满对万事万物的怜悯,可再一仔细看,却是一片冰冷。
小月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止不住颤抖,本欲说些什么,或者哀求,或者怒骂,可对上和尚的双目,便不愿意再开口了。
和尚根本不是人,是一尊庄严神圣的佛像。
小月只觉得一种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紧紧将自己缚住,几乎叫人喘不过来气。小美人肤色雪白,纤细柔弱,浓密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不住大口呼吸,想要挣脱,却根本没有力量,唯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晶莹脆弱。
和尚不懂,他从来没有与小月说过那么长的话,“这一世,你与陛下定能长相厮守,平安康乐。”接着缓缓解释:“陛下就是昔日的陛下,他始终心念你,如今大魏已亡,你可与陛下做一对平凡夫妻。”
小月含泪摇头,他无法解释,也无法再跟这个和尚说什么。
和尚起身离开,推门而出,合上门前,听闻屋中极低声、极细弱的呜咽,于是停住了手,只余半边门缝,天上落了几点月光进屋,他问:“为什么?”顿了顿,“为什么要哭?”
小月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手拭去脸上的泪,他与和尚之间,隔了很远,隔着一层床幔,十步脚程,一扇木门,还有遥遥月光。
小月泣声道:“可我是一个人。”
“我不愿意。”
不管结局好还是不好,都该由自己做主。
和尚不懂,他抬眼望着小月,庄严神圣的皮囊似乎有了一丝破裂,垂下眸,把月光关在了门外,转身走进院中。
屋内只余满屋的黑暗,越发显得孤寂。
“相公,我这几日好了很多,头不疼了。”小月在窗边晒太阳,水池里的莲花几近枯萎了,荷叶也泛黄。
小和尚在院子里给小月熬药,坐在炉子前,扇子放在膝上,正在打瞌睡。
小月掀开木窗,笑着提醒:“小和尚,火都要烧到你的衣服了。”
怀净回头,瞧见盈盈笑靥的贵妃,也忍不住笑,“娘娘”,他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两声。
小美人合上窗,接着跟相公打电话,“你的伤好了没有啊?我今日早上起来,用了整整一碗米粥,……”
小月得喝很苦很苦的药,喝药时,他问小和尚,“华颉不会往我的药里下毒吧?”
怀净又要跳脚,“怎么会?”
小月笑,捏了捏鼻子,一口将药给喝光,心想自己得早些好起来,才能继续和坏和尚斗,早日出去与相公团聚呢。
秋日到了,龙兴寺更加沉寂,池中的莲花、莲叶全都枯萎了,小月连伤心也没地伤心了。
满寺都是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