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阮朝汐坐在池边,揉着眼睛。“为什么要?思虑这些事呢。管他?前世如何相处,重入轮回之后,一切都?不算数了?。两人做好友不好么。”

荀玄微莞尔,掂起?一撮鱼食,继续慢悠悠往池子里洒落。

“若两个都?懵懂重入轮回也就罢了?。但其中一个偏生了?慧根。前世既是仇敌,今世偏成好友。生了?慧根的那个,就会忍不住会想,今世成为了?好友的这个,是不是前世的同一个,还是说,前世那个已经湮灭无存。轮回的这个是新生神?魂。令我长夜思虑,以至于不能入睡的,便是这处关?键了?。你如何想?”

“让我想想……”

阮朝汐坐在池边,人已经不大清醒,索性站起?身,原地来回走动几次,又从?荀玄微手里接过鱼食,边喂鱼边思考。

鱼儿摇头摆尾地争夺食物?。

“确实极难定夺。就像这么多?的鱼儿,看起?来都?长得一模一样,但有的上去争食,有的原地等待,有的惊恐躲避。重入轮回的人,想要?区分前世今生是不是同一个,只?能看本性了?。比方说……”

阮朝汐盯着池子里的鱼儿,思考良久。

“……如果?遇到突发的意外事,危急之下,最能考验本性。如果?同样的反应,采用?同样的处置手段,那就是同一个人。如果?遇上突发意外事,反应大不相同,处置手段截然两样,那就是新生神?魂。”

荀玄徵站在池边,侧耳凝神?细听,露出沉思的神?色。手指松开,大半袋的鱼饵纷纷扬扬洒入池中。

“撒太多?了?。”阮朝汐惊道,“鱼儿会撑死的。”

荀玄微已经掷下鱼食布袋,转身往院门?外走去。

“阿般说得极好。”天青色大袖衣袂在夜风中飘摇, “发人深省,极尽精妙。”

第45章 第 45 章

五日后。

荀氏壁大门?开启, 车队绵延,众多?部?曲护卫,往西南方向的难叶山而去。

阮朝汐坐在牛车小窗边, 掀起?碧纱帘,徐幼棠正在车外训诫面前三个年轻家臣。

“你?们几个在云间坞苦练五年, 已经住进南苑,只差正式录入名册。如今郎君又从?京城回返豫州, 能不能正式擢拔家臣, 就在这几个月了。”

在他面前, 李奕臣, 陆适之,姜芝三个, 默不作声地听训。

“这次应对历阳城那?位的发难, 按郎君的‘釜底抽薪’之计, 先把高僧请出历阳城, 搬来荀氏壁附近落脚。那?位殿下不是拿‘高僧讲经’做幌子么, 我们叫他的历阳城里没了高僧, 各家女眷入城的藉口?不攻自破。”

“法?会开设在难叶山,距离历阳城超过百里,距离荀氏壁不到三十?里。各家以护送女眷的名义, 各自抽调部?曲,数目远远超过那?位殿下手里的兵力,且看他来不来。”

“这趟护送七娘和十?二娘去难叶山听经,至关重要。你?们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护送两位女郎安然回返。”

三人齐声应下, “是。”

坞门?方向传来女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荀七娘穿了身颜色鲜亮的胭脂色高腰长裙, 肩头披了厚锦披帛,因?为要登山的缘故,脚下踩一双高尺木屐,由女婢们簇拥着,前呼后拥地出行。

“你?们几个吵死我了,我才?不和你?们同车,我找十?二娘坐。”荀莺初和族妹们分开,径直走?来阮朝汐的牛车前,跟车的荀氏部?曲过去蹲下,荀七娘理所当然地踩着部?曲脊背上了车。

她嫌弃族妹们吵闹,自己却也不怎么清静,“十?二娘,难得出游,怎的穿得这么素净。”

阮朝汐看了看自己身上,新做的广袖海棠纹上襦,袖缘以银线暗绣梅枝,高腰长复裙,云霞色的织锦披帛,阮氏玉佩挂在腰间。

“这身不花俏,但也不算太素净。我自己喜欢。”

牛车已经在往前缓行,她借着映进来的日光打量荀莺初的气色,见她今日兴致盎然,精气神都回来了,她弯了弯眸,带出了隐约笑意。

“阿媗今日光鲜耀目,如初夏暖阳。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没有坏消息,自然都是好消息了。”荀莺初笑吟吟掀开碧纱帘,愉悦地远眺山景。

“我阿父说,平卢王那?种色厉内荏的小人,整日只敢龟缩在老巢里,定?然不敢在光天化?日下露面,他肯定?不会来。这次去难叶山听经的,都是各家的小娘子,部?曲们严密守卫山路,叫我出去散散心?。”

阮朝汐耳边听着,不知怎么的,闪过五年前匆匆一瞥,在坞门?下见到的张扬肆意的赤色身影。

毒蛇轻易不离巢穴,出则噬人。

五年前,平卢王曾经率兵奔袭七十?里,意图攻破云间坞。事后却又不肯认,只说游猎经过。

这次他当真不敢来?

上山路上,眼见着挤挤攘攘,全都是豫州大小士族门?第的车队。来的不只是各家小娘子,还有许多?家的年轻郎君。

一来,许多?郎君担负着护送家族姊妹的责任;二来,听说历阳城里的释长生大和尚在难叶山落了脚,这几日要开坛讲经,讲的是“佛家五戒,六道轮回。”

佛道传进中原不过百年,信徒众多?,质疑者更多?,许多?士人特意赶来难叶山,只求当面辩明经义,去伪存真。

“这回来的人不少。我们家的九娘,钟家四娘,五娘,陈家六娘都来了。”

上山道上,荀莺初和阮朝汐商量着,”等下去了半山腰的法?会会场,我们不急着挤去前排,先远远地听一听,若讲得精妙,就厚厚地布施香油。若讲得不好听,我们就当做是入山游玩,山里四处转几圈,早早地回程。”

阮朝汐想想不对劲,“如果我们一个觉得好听,一个觉得不好听,怎么办?我们是走?还是不走??”

荀莺初傻眼了。“那?就……就叫钟十?二过来凑个数。不管走?还是留,三个人总能定?下。”

“他也来了?”阮朝汐探头往外望,还真被她瞧见了人。

缓行车队前方,几个衣冠华丽的年轻郎君纵马前行开道,其中一个打扮得格外显眼的,穿了身耀眼张扬的织金红袍,犀皮腰带,腰悬宝石长剑,看背影岂不正是钟十?二郎?

“被三兄关了五天才?放出来,要他‘静心?思过’。憋狠了,出来就穿了身大红锦袍,斗鸡似的四处晃悠。哪有半分的静心?思过。”

荀莺初指着背影笑了一阵,放小声音,“听说历阳城里那?位凶神也喜爱红袍。阿般,你?觉得那?位今日会不会来?”

阮朝汐和她互看一眼,无人应答。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