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兰达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眼下除了这个法子外,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于是乎,在老太太的推荐下,那名吉普赛女巫来到了他们眼前;
这名吉普赛女人已经70多岁,矮小肥胖的身体上缠满破旧的纱巾与斗篷,层层叠叠的衣褶之间散发着一股陈旧的藏红花与迷迭香气味;她那头长而蓬乱的灰白色发丝上坠着了用羊骨雕刻成的饰物,而那双棕绿色的眼睛就像猫头鹰眼睛一样藏在碎发之后,散发着诡异的精光;
当她用布满皱纹的枯褐色双手去触碰女孩儿苍白的双颊时,站在一旁的兰达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女巫捧着女孩儿的脸,闭着眼睛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咒语,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陷入梦魇、于睡梦中不断发出痛苦呻吟的艾斯黛拉,居然神奇的安定了下来!她皱在一起的五官舒展了开来,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整个人呈现出了安详静谧的睡眠神态。
这一不可思议的变化让兰达惊喜不已,他激动的握住艾斯黛拉的手、想要亲吻她,但是吉普赛女巫阻止了他,用像破风箱一样沙哑的嗓子对他说:
“别吵醒她,她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
“……”
连上帝都不信仰的兰达,现在居然听从了女巫的建议、默默坐回了床边。他望着床上熟睡的女孩儿发呆,忽地开口问:“她这是怎么了?她为什么会这样的生病?”
“她在能量污浊的地方受惊了,”
女巫从随身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小捆鼠尾草和雪松,在将其点燃后、就举着它围绕着女孩儿的脑袋转了几圈儿,神神叨叨地嘀咕说:“她很干净……那些邪恶的‘东西’最喜欢这种纯洁的事物了……你得看好她、先生……”
想到在米兰时发生的事情,兰达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后,他怜爱的吻了吻女孩儿的手背,问:“她什么时候会好起来?”
“把这个挂在她床头吧……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女巫像骡子一样咀嚼着干枯的古柯叶,并将一只脏兮兮的小布袋递给了他,故作可惜的念叨说:“这里面是黑曜石和乳香……在外面可得卖300里拉呢……”
兰达面无表情的接过布袋,说:“你离开这里的时候会有人给你500里拉;如果你的治疗办法有效,我会让人把1000里拉送到你手里……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
所有人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 。
兰达坐在床边深深的注视着女孩儿平静的睡容,心中那根紧绷的琴弦终于慢慢放松了一些;这几天他没日没夜的守着她,几乎不敢离开她半步他怕她醒来看不到他,更怕她就这样从他眼前消失!
即使他已经失去过很多重要的人,但他仍然不敢想象失去她会是什么样子;
他从不相信命运会优待自己,所以他万分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已经在她身上体会到了被爱的幸福,又如何才能接受从前的孤独。
因幸福而惶恐、因失去而痛苦……让兰达对于这种失控感十分烦躁,只能紧紧握着女孩儿的手以寻求一丝安心:
“你是我的魔鬼……你是我的魔鬼、艾斯黛拉·拉帕蒂……”
德国人将脸埋进女孩儿的掌心,想象着她正像以前一样温柔的抚摸着他;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一股深深的疲惫感也随之袭来;兰达闭上眼睛感受着女孩儿平稳的脉搏和温热的体温,最终忍不住就这样捧着她的手睡了过去。
到了午饭时间,年轻的女佣人本想进来送餐,但当她看到那名恶名远扬的德国军官,在床边以一种朝拜般的匍匐姿态、将脸埋在妻子的掌心里熟睡后,她选择端着托盘悄无声息的离开要知道那位大人已经好几天没给过佣人们好脸色了,现在好不容易睡着,她可不想上赶着去惹怒他!
回想起自己生病时、还等着自己给他做饭的丈夫,女佣不禁有些艳羡病床上那位好命的贵夫人;虽然那位德国军官看起来比她年长不少、还有着非常骇人听闻的名声,但却是那么在意她、疼爱她,不像是自己的那个死鬼丈夫……
一阵艳羡过后,女佣不由得心生嫉妒;她不自觉的望向手中本应端给男主人的丰盛食物,犹豫一会儿后,就决定将它留下来独享要知道外面的牛排可是卖到了500里拉一磅!与其把它端回后厨喂给那些胖厨子、还不如她自己享用呢!
趁着四下无人,女佣端着托盘迅速溜走;在她因偷窃而惴惴不安的度过一天时间后,一则好消息传来了:那位生病夫人终于醒过来了,德国人沉浸在了极大的喜悦之中!
这个消息代表她的行为并不会被注意到;女佣松了一大口气,开始打心眼儿里感激那位陌生的夫人了!
……
昏昏沉沉的病了近一周的时间,一觉醒来的艾斯黛拉终于有了睁眼和说话的力气。
长时间的混沌昏沉梦境使她对空间和时间失去了方向感,她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圣经神话绘画、眼睛珠子不受控制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掌心里沉甸甸的触感让她感受到了重心所在,轻飘飘的灵魂就这样从天花板上被拉了下来;
艾斯黛拉转动着脑袋、看向自己的右手边,只见兰达正像只疲倦的兽一样、将脑袋埋在她的掌心里沉睡;
他温热的呼吸轻轻吹拂着她的指尖,睫毛抵着她的掌纹随呼吸一起震颤;
望着德国人眼下的乌青、下颌上的胡茬,艾斯黛拉的心脏像是突然间被人用力握了一下、泛着闷闷胀胀的酸痛感;
虽然她之前意识不太清醒,但每当她被可怕的梦魇缠住时,她总能听到他的声音在向她一遍遍的重复“我在这里”、“我在陪着你”……他的声音陪她一起抵抗噩梦,成了她勇气的来源;天知道她是多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埋在他怀里痛哭一场!
想着想着,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艾斯黛拉努力抬起那只虚软无力的左手、想要去抚摸兰达的脑袋,结果她身体刚一动、那熟睡中的德国人便像警觉的猫科动物般立刻醒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就此凝固;
几秒钟之后,兰达猛地一下扑上床、将她死死抱在怀里,发狂似的亲吻着她的面部,着魔般的胡言乱语:
“你是想吓死我吗?你一定是想吓死我!……该死!该死的!我差点以为我要失去你了!……我应该吃掉你!我应该吃掉你!艾斯黛拉·拉帕蒂!这样我就不用再担心你了!……”
“瓦尔特、瓦尔特……唔……”
野蛮又沉重的吻像冰雹似的砸她的眉眼和嘴唇上,艾斯黛拉有些喘不过气来,只得虚弱的求饶道:“别这样……别这样对我……我要晕过去了、快停下来……”
闻此,德国人像只听到哨音的狗一样乖顺了听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的捧住女孩儿苍白的脸颊、喘着气焦急的询问:“现在好点儿吗?……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艾斯黛拉点点头,然后就抚摸着他的脸、哑着嗓子道:“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你昏迷了整整五天!你无法想象这五天我是怎么过来的!”
兰达亲吻着她的手背和指尖,语气里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疲惫感他确实是累极了,像只刚捕猎完的老虎一样、筋疲力尽的蜷缩在了她身边。
艾斯黛拉感到自己的眼睛酸胀得厉害,她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头发、亮晶晶的泪水就像露珠似的滚进了他的金发里:
“我很抱歉让你担心了……瓦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