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下给亡者,带来雪白的殓衣和棺椁;

它平等的下给每一个人,公正又残酷。

春天什么时候会来?人们什么时候可以停止哭泣、停止悲伤?

瓦尔特跪倒在雪地里,无声的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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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名称: 【二战】腹中蝴蝶

本书作者: Ruriko404

Chapter59.他的故事:复仇(下)9877字

Chapter59.他的故事:复仇(下)

故事讲到这里,艾斯黛拉有种身处地震中般的震撼与动摇。

自她来到他身边起,她就听说过有关他身世的诸多传言:有人说他是阿道夫·希特勒的表亲,有人说他是奥地利籍的投机者,还有人说他娶过一位德国公主所以才成为党卫军的头子……谣言纷纷扰扰,但是兰达从不做出回答和解释,甚至在一两个大胆之人当众试探他口风时,他也只是神秘一笑、一言不发。

那时艾斯黛拉并不理解他为什么笑,只是觉得他眼中的森冷寒意与脸上的讥讽笑容使他看起来分外可怕;

直到现在,在兰达亲口说出这些故事时,她才恍惚间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用一句“我爱你”来交换这个故事这如此狼狈、痛苦的过去,需要用多大的勇气和力量才能无所保留的向别人讲述而出?如果没有“爱”去做支撑,又如何才能将这厚重又沉痛的过去交付给其他人?

艾斯黛拉无法得知他当年是如何熬过那一个个可怕的寒夜的,只能借着他的语言去构思那个充满荒诞离奇的世界,可即使仅仅只是幻想,她也仍然难过得要命,忍不住的想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悲伤、这么难受,好像这一切也曾经发生在她身上是啊……她也经历过这种崩溃、这种痛彻心扉,那是由他亲手给予她的“噩梦”,是他要借此和她同气连枝、爱恨同身的歃血为盟!

想到这里,艾斯黛拉既哀怨又不甘;

她想咬他、又想抱他;几经纠结,最后便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她在他心口上重重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紫红色的牙印!

“ouch”

德国人被她咬得低低的痛呼了一声,然后就报复性的在她耳朵轻轻咬了一口,故意压低嗓音装作危险的道:“你今天晚上似乎一直在弄疼我,我的小艾拉~”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疼’!”

艾斯黛拉吸了下鼻子,噙着眼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下:“你总是弄得我很疼,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所以我难道不能让你也体会一下这种感觉吗?我们可是夫妻呢!”

闻此,兰达高高扬起嘴角、十分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将她抱到了大腿上坐着,响亮的亲吻着她那布满吻痕的乳房,大声说:“我喜欢‘我们’!我爱你!我的兰达夫人!”

“这太肉麻了!”

艾斯黛拉恨恨的锤了一下他的背,可下一秒又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小声小声的抽搭着……

德国人一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一边往壁炉里加了几块柴火,然后就用一种充满宠溺的无奈语气道:“我很享受你的主动拥抱,艾斯黛拉……不过我并不愿意看到你的眼泪,我已经为我曾经的一切付出过眼泪的代价了。”

说完,他便捧起她的脸,用嘴唇和舌尖一点点的吮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我只想看到你因为我给予你的快乐而流泪……至于那些伤心的事情,曾经发生过、忍受过就够了,要知道我们还有崭新的未来呢~”

艾斯黛拉没有说话,但也不再哭泣;她将脸靠在兰达肩上安静的享受了一会儿他的抚摸,然后就抬起头,轻声道:

“告诉我你全部的故事吧……告诉我你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一个无坚不摧的混蛋;告诉我你是如何恶贯满盈、如何万恶不赦的……”

那样悲伤、沉重的故事与他是多么的不符合。

艾斯黛拉捧住兰达的脸,用一种她从未展现过的、充满深情与怜悯的眼神,深深的凝望着他;

德国人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他静静的与艾斯黛拉对视,那张每一寸皮肤都写满故事的脸突然间变得紧绷,就连一向平静幽深的灰蓝色眼睛也在摇曳闪烁,仿佛有一颗火星在他眼底蹦跳燃烧;

兰达从未见过这样的艾斯黛拉……他见过她的青涩、天真、不甘、愤怒、悲伤,却唯独没见过她的深情与怜悯;

他呆呆的任由她抚摸着自己的脸,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他想到他们初见时的场景、想到教堂里脚下点满明烛的圣母像、想到翠绿的麦田边一只初生的小羊曾以最纯净的目光将世界装进眼底……

在僵硬好一会儿后,这个曾如野兽般残忍暴虐的男人缓缓将头埋进了女孩儿的怀里,声音沉哑的回答道:“遵命,我的艾斯黛拉。”

……

战争结束后,皇帝威廉二世被“流放”去荷兰;

在议员于柏林大厦的窗户里高喊着德意志共和国成立的第三年,里昂·安格雷斯一家于一个寂寥的冬天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阿恩施塔特小镇上。

镇子上不会再响起“不要战争、不要去战场”的咒语,世界上也不会有下一个姓安格雷斯的男人死在战场上;这一家人像世界上千千万万片雪花一样,安静而不留痕迹的湮没在了这个漫长的寒冬里。

那些于寒冬中消逝的生命如同积雪一般在春天消融,彻底带走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抹痕迹;而瓦尔特那病入膏肓的母亲,也终于化作一片细碎的雪花、无声无息的堕入了春日的暖阳里。

索菲走时非常平静,她不再咳嗽、不再咯血,只是安稳的躺在瓦尔特为她换上的干净被褥与绒毯里,以虚弱喑哑的嗓音呼唤着爸爸妈妈,然后就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瓦尔特知道这一天会来临,所以他已经做足了准备,早早就亲手挖好了坟坑、备好了棺椁。

此时他已经长大成人、学会了如何做出大人的样子:

他不为母亲的逝世而哭泣,只是握着她冰凉的手、一个人陪她静坐了很久很久,就像儿时他总是守在母亲身边看她择菜、摆弄绒线一样。

瓦尔特相信人世间的苦难不会再惊扰到母亲,她会在这个灿烂明媚的春日里去和祖父母相见,重新做回他们的孩子。

在儿时一次次的虔诚祈祷都得不到回应后,瓦尔特早已抛弃了信仰;他不相信上帝,也不愿惊动牧师,只是一个人将母亲埋葬在了一处长满蓝白色矢车菊和青草的向阳山坡上,那里阳光很好、会有山谷的风吹过,而且鲜少有人涉足,只有森林里的飞鸟为伴,他相信母亲会喜欢这里。

母亲下葬后的那天夜晚,瓦尔特自己进行了“手术”:他独自坐在母亲用过的镜子前一整晚,久久凝望、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最终他将自己的思想和意识进行重组,将所有脆弱与悲伤从自己的身体意识里剥离丢弃。

这天晚上,他发誓要成为一个残忍的人,一个不择手段从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人。人类性格中最宝贵的温情与良知,被他一同埋进了母亲棺材里,从今天开始,他即将和这个破烂腐朽的世界同流合污或许堕落有时也是一种生存手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