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得到“指令”,立刻上前替女孩儿重新修补妆容;好在被德国人“嘲笑”一番后,她没有再继续哭,因此两个人很快就又给她涂抹上了崭新的浓妆。
修补好妆容之后,兰达便亲手替她放下头纱、隔着白纱在她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们该出发去教堂了,兰达夫人。”
他迫不及待的称她为“兰达夫人”,然后就以一种看似温柔实则强迫的动作、将她的手搭在了自己胳膊上;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等在外面客厅里的伴娘与伴郎们则是起身为他们欢呼鼓掌着;
几名从前与艾斯黛拉交好的巴黎名媛被兰达邀请做她的伴娘,她们穿着一水的香槟色缎子长裙、戴着白色长手套,手里统一拿着一小束白玫瑰和栀子做成的捧花,棕色和金色的长发上还戴着亮晶晶的宝石发饰,美丽得如同油画里的宁芙仙女;
她们逐一亲吻艾斯黛拉的脸庞,并激动的握住她的手、祝她婚姻美满幸福,可艾斯黛拉能回报给她们的只有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德国的几名军队高官和戈培尔一起充当了兰达的伴郎,他们穿着整齐的黑色大礼服,内里的白马甲和衬衣白得耀人眼睛;
伴郎们胸前的衣襟上别着一簇栀子和橙花胸花,戈培尔甚至在男人们的谈笑声中,亲自动手给兰达别上了一朵装饰着铃兰和玫瑰的胸花;
在所有事情准备完毕后,伴娘们七手八脚的替艾斯黛拉拎起婚纱裙摆、簇拥着他们往外走去;
酒店门口已经等候了许多记者,虽然他们被德国士兵拦在了红线外,但当艾斯黛拉挽着兰达一走出酒店大门,他们还是像马蜂一样嗡嗡的扑了上去……
无数的相机对着他们咔嚓咔嚓的拍个不停……在他们的画面里,艾斯黛拉于头纱后低头垂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而她身边的兰达则是笑着扭头看向她,脸上满是新郎官的得意与幸福;
记者们将作为伴郎的约瑟夫·戈培尔、冯·斯图普纳格尔将军拍得清清楚楚;一名来自英国泰晤士报的记者将抓拍到的照片刊登在当日的报纸上,用一句“充满名流政要、但极其罪恶肮脏的纳粹式婚礼”来形容这一切、以供后世之人口诛笔伐。
但现在,没有人管他们会怎么报道这件事。因为除了艾斯黛拉以外,受邀参加婚礼的所有人都沉浸在了婚礼的热闹欢欣氛围里。
他们一行人乘车抵达了玛德莲娜大教堂,一路上都有德国的士兵开路、以防任何意外的发生;
从上车到下车,兰达始终紧握着艾斯黛拉的手。他握得那样用力、那样的重,像是激动不已,也像是怕她逃脱;
他终于要用这场婚姻将心选之人与自己锁死……他终于达成自己人生的圆满,即使是以另一个人的泪水与悲伤为代价!
事实上兰达也并不为身边人的眼泪而担忧,因为他相信自己婚后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更完美的人生;
他会给她糖果,给她华服,给她珠宝,陪她跳跳不完的舞会,陪她做做不完的美梦;
兰达甚至为此早早筹划了一场蜜月旅行,他相信地中海温暖灿烂的阳光将会让她忘记所有的悲伤和泪水!
此时的兰达如同这世界上的大多数新郎一样心中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当车子在玛德莲娜大教堂停下时,他居然出乎意料的感到一丝紧张,甚至不自觉的抻了抻礼服下摆、以防它出现褶皱……
作为巴黎最古老的教堂之一,玛德莲娜教堂今日之华丽恢宏胜过了从前的每一天:
为了让教堂里看起来更加明亮温暖,德国人加急在这里装上了灯盏;大厅两侧的象牙白色的希腊式长柱在暖橘色壁灯的照映下如同涂上了金漆,它们又高又直,仿佛是金色的阶梯、要引渡着人们的灵魂直上那上帝所在的天堂;
金色的文艺复兴式圆穹顶上用珐琅、镀金、木雕演绎出圣经里的一个个故事,而在那尽头处的半圆形平台上,耶稣像的身旁背后也被装饰了一丛丛红玫瑰、栀子、菖蒲草;
唱诗班的儿童们在管风琴的音乐声中演唱着《奇异恩典》,而台下坐着的贵妇人们也在和前后左右的人小声谈论着新娘子的来历和这气势非凡的婚礼安排;
这些贵妇小姐们的男伴一半是德国人、一半是法国人,还有一小部分是与德国人交好的其他国家的人,因此有的穿西装、有的穿军装,有的戴英式高礼帽,有的头上还裹着埃及式的头巾;
这些人珠光宝气、花花绿绿,各种服装造型融合成一堂,给这场婚礼又添了一种光怪陆离的氛围。
一首曲子结束,当小提琴和管风琴的音乐声再次响起时,唱诗班的儿童们开始唱《爱的真谛》;
门口传来脚步声和裙摆接触地面的沙沙声,人们齐齐的站起来朝后看,只见那名以残暴不仁、喜怒无常而闻名的党卫军军官此时正挽着一位身披白纱的“天使安琪儿”缓缓走来……
这是多么古怪又震撼的一幕!古怪的令人觉得荒诞想要发笑,又震撼得令人疑惑他是如何成就这一画面的。
这个从来只穿军装的纳粹刽子手今天居然换上了一身像模像样的礼服,这让他看起来不那么骇人,甚至让他多了些令人着迷的贵族绅士气质;
在场的不少女人都暗自打量着他,因为她们都不会忘记这家伙有着一张多么讨欢心的巧嘴;她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和兰达打过牌、调过情,不过畏惧于他的身份,她们都不敢和他来往过深;
然而,直到这位“兰达小姐”出现时,她们才忽然发现这只“野兽”居然也有这万种柔情的时候;
收到婚礼请帖时,她们的震惊与意外并不亚于他们的丈夫与父亲;现在看着他卸下一身军装、化作风度翩翩的绅士牵着另一个女人走进教堂,她们心中忽地有些后悔当初没有鼓起勇气发生点儿什么谁不想尝尝征服一头野兽的滋味呢!
她们在心中认同了这位新娘子的“好运气”,仿佛已经看到她身上挂满珠宝、像个德国皇后一样出现在社交场合里的样子;
对于她们的所思所想,艾斯黛拉一无所知,因为她此时正专注于自己的悲伤与羞耻中,甚至不敢抬起在头纱下低垂着的头颅去直视前方的耶稣像和神父。
身上的婚纱很重。两米多长的裙摆铺在她身后,像是挂了个沉重的镣铐般重重拽着她的脚步;
手里的捧花也很重。那些沾着露水的玫瑰、橙花、常藤青、铃兰被钢丝和丝带扎成瀑布状,从她的指尖一直垂到地面上;艾斯黛拉一只手挽着兰达,一只手握着它,虎口和指节都在酸胀发痛;
除了这些之外,她感到身体也很沉重:一大早就被身边的德国人猥亵,没有吃没有喝的打扮了一个多钟头、急匆匆的乘车来教堂;
艾斯黛又饿又累,但又不得不夹紧下体、以防身体里的浊液流出来那该死的混蛋射得并不深,因此她每动一下都能感觉到那些液体在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滑动;
脚后跟湿湿的,脚掌也在鞋子里打滑;
艾斯黛拉已经羞耻得不想去思考那到底是汗还是精液,只能祈祷自己千万不要再地上留下痕迹、玷污了这神圣庄严的教堂……
面前那道薄薄的头纱成了唯一能遮挡她羞耻的物件。
在这教堂里、在这几百双眼睛下,艾斯黛拉感到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无所遁形,她不敢想象法国人会怎么议论她这个“叛国之人”,也不敢想象德国人会如何批判她这个“法国妓女”,甚至都不敢想象上帝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双腿间流着男人浊液的“污秽之人”……
她想哭,但也已经哭不出来。因为眼泪不会改变什么,只会让她看起来更狼狈罢了。
当眼前出现台阶时,艾斯黛拉不得不抬头直视面前的耶稣像;
她看到那冰冷坚硬的雕像被鲜花包围,耶稣受难时的痛苦表情和灿烂娇媚的红玫瑰形成了极具讽刺性的对比;
艾斯黛拉呆呆的看着,竟将那受难的耶稣幻视成了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自己!
随着她的走神,脚下的鞋子也不小心踩到了裙摆;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跌了一跤,得亏兰达牢牢稳稳的拽住她胳膊,才免得她大出洋相。
两人在主教面前站定,艾斯黛拉隔着头纱望着兰达,而兰达则是回以她一个不明意味的微笑、轻轻松开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