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熟悉到无数个日夜都在噩梦里带着他要一起下地狱的脸，此刻却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

沈构看见那张脸对自己笑了一下。

宛如惊雷劈亮黑夜。

20 旧衣服

孟遇雪对陆岩也只是当时关心几句，过后转头就忘，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一周后，她在琴行的门口再次见到了陆岩。那天在下小雨，陆岩站在门口的遮雨棚下，已经是深秋的季节，他却还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T恤，怀里抱着购物纸袋，大概是沾到雨，纸袋被他在怀里护得很紧。

孟遇雪撑着伞走过来时，他盯着地面积水而走神的双眼泛起了光亮。

“孟小姐……”陆岩紧张得声音都不稳，他把那个纸袋递到她面前：“我来还你衣服了。”

“外面冷，进去说吧。”

陆岩跟在孟遇雪身后进去，前台助理潼潼正坐在位置上玩游戏，抬头看了一眼随口道：“季铭哥好久不见啊。”

“你好，我叫陆岩。”陆岩客客气气地对着她道。

潼潼听见声音重新抬头，这才发现眼前的人不是季铭，好在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有跑到琴行门口下跪淋雨求孟遇雪不要分手的男人，所以她对眼前这位季铭2.0也非常良好地接受了。

“哦，你好，喝热水不？”

“不用不用。”陆岩的性格和季铭截然不同，拘谨又畏怯，“我很快就走了。”

孟遇雪的办公室摆了很多绿植，桌面上一盆文心兰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她随手拿起剪刀在修剪枯叶枝条，并没有看他，开口道：“你的腿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他垂下眼眸，轻声道，“其实只是一点小伤，我已经习惯了，但是孟小姐你是第一个会记住我受伤关心我的人。”

剪刀利落地开合，开着花苞的枝条被毫不留情地剪下。孟遇雪放下剪刀，终于正眼看他：“我也只是记性好，并没有做什么，你这么说，倒像是我替你治的病，我多惭愧啊。”

陆岩愣了愣，急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想说你真的很好而已……”

“好不好不能只看说了什么，要看做了什么。”

孟遇雪静静看着他，笑了笑：“你看起来这么容易被骗，得小心一点。”

“你不会骗我的，更何况我什么都没有。”说完，陆岩又低下头，剩下的半句话说得很小声，“但如果是被你骗，我也心甘情愿。”

孟遇雪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她起身打开办公室内通往休息室的门，从挂着的衣帽杆上取了一件黑色飞行夹克下来，递给他：“这么冷的天，还是多穿一件吧。”

陆岩连忙摇头：“我不冷的。”

“穿上吧，反正是我朋友的衣服，他应该不会再来拿了。”

陆岩这才接过来穿在了身上。

他很瘦，是那种虚弱的瘦，季铭的衣服穿在身上自然大了一码，但穿上这件衣服后陆岩和季铭更像了一些，孟遇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陆岩被她看得脸热：“我是不是不适合穿这种衣服……”

“挺适合你的，留着吧。”她笑着说。

陆岩推门离开的时候梁曜正好进门和他迎面相撞，陆岩露出歉意的笑，低头说了句不好意思。见面前的人紧盯着他的脸，他有些疑惑：“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就是眼花了。”说完梁曜不再看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雨珠，直奔孟遇雪办公室了。

“小季不是刚成功复岗吗，怎么又找上平替了。”梁曜很自来熟地坐到了孟遇雪办公桌前，摇头叹息，“哎，小季最近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了，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还被山寨了，不得哭瞎了眼，第二天拿根绳子往你门口一吊，从此冤魂常伴汝身啊。”

“喝什么？”她打断问。

“热水就行。”

她推门出去，回来往他面前放了杯咖啡，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他怎么了？”

“他”自然说的是季铭。

“热门坑位招人惦记，自然飞来横祸。”梁曜端起咖啡准备往唇边送，还没尝到，扑鼻而来的涩苦味让他先皱起眉：“浓缩深烘，一点水分都没有，这咖啡估计苦得堪比小季的命，孟老师您倒是高抬贵手，好歹换成冰美式吧？”

“没有。”

“那热水呢？”

“没有。”

“是单我没有，还是别人都没有。”

孟遇雪这才笑了：“我不欢迎别人的时候，就都没有。”

梁曜幽幽叹气：“好歹我也是帮你劝过架，灭过你后院火的盟友，怎么就待遇这么差呢。我又不像我哥想要你弹琴，又不像小季想跟你谈情，就来跟你聊聊八卦而已。”

孟遇雪又开始剪花：“我们有熟到可以坐下来聊八卦吗？”

“我们不熟，但八卦的主人公你熟啊。”

梁曜突然伸手指了指旁边那根枝丫，“剪这根对生枝吧。”

孟遇雪抬眼看了他一眼，动手剪掉了反方向的枝条。

梁曜挑眉，收回手很自然地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天我哥撞见你俩亲嘴了，回去就发疯要给小季使绊子，说他是阻碍你功成名就的第一要素，要彻底铲除。哎呀，我哥就是这样，当老大当惯了，摆不正自己的身份，明明你老公都不说什么。”

孟遇雪听完后反应平淡：“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