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和壮汉欣喜不已,抱拳行礼道:“多谢郎君!”
玉鸣鹤笑了笑,转身进屋关了门。
他这宅子小,门一进去就是堂屋,拐个弯儿就是其中一间卧房。
玉鸣鹤走进卧房,看到中年男人坐在床上。
这人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整体恢复得不错。
玉鸣鹤心说这人真是牛一般的身子,健壮得不像话。
他走上前,谨慎地道:“这位军爷,外面有两个人在找你,我摸不准他们是敌是友,军爷要不自己看看?”
中年男人神色犀利地看向他,但目光一触及他的脸就瞬间冰雪消融,整个人显得很不可思议,睁大眼睛看了看他,难掩激动道:“你是……你是……”
玉鸣鹤感觉不太妙,打断男人的话说:“我是救你的人。外面那俩人你认识吗?你看看是你的人吗?”
玉鸣鹤边说边推开了一点卧房的窗户,床就靠在窗边,中年男人往窗外一看就能瞧见站在大门外的人。
“是,是我的人。”中年男人看了看门外的下属,接着目光就转回玉鸣鹤身上,盯得后者很不自在。
玉鸣鹤转身就出了屋,把那俩男人放进屋来,“方才对两位壮士有所试探,还望壮士见谅。你们提到的那位老爷,我正好救了他。两位请随我来,我带你们去见他。”
络腮胡和壮汉都连连道谢,称赞玉鸣鹤做事妥当。
玉鸣鹤把人领到卧房门口就走了,给这几位军爷留出私人空间。
过了会儿,络腮胡走出来,对着玉鸣鹤行了一礼,“郎君,实不相瞒,我家老爷乃是当朝大将军段赤心。将军非常感念郎君的救命之恩,想请郎君进屋一叙。”
玉鸣鹤想起中年男人看他的眼神,心里涌起股很古怪的感觉。他走进卧房,对着男人行礼道:“见过大将军。”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段赤心连连摆手,盯着他看了看说,“你……多大了?”
玉鸣鹤道:“虚龄十八。”
段赤心喃喃道:“没错了……”
他又看向玉鸣鹤,难掩心痛地不住道,“太瘦了,太瘦弱了,你这孩子怎么会生得这般瘦弱啊?你受苦了……”
段赤心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眼圈也红了,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似的。
玉鸣鹤莫名其妙,心说难道在壮如牛的段大将军眼里看谁都像是受苦瘦弱儿吗?
“孩子,”段赤心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阿爹呢?”
玉鸣鹤神色有几分落寞,低声道:“我阿爹已经去世了。”
“哦……”段赤心这一答,语气相当复杂,像是心疼又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被攻击到了。
玉鸣鹤愈发觉得这人很奇怪,直觉上想快点把这尊大神请走。
“孩子,”段赤心有些忐忑又期待地问道,“你……你是不是有块红玉长命锁?”
玉鸣鹤一下子脸沉了下去,那种古怪感在此刻有了很明显的解释。
“没错,我有块红玉长命锁。”玉鸣鹤冷声道,“还是碎成两半的长命锁,我在五岁那年就把它们拿出去当了,当了十两银子。”
“十两?!”段赤心怒目欲裂,“那长命锁是这数百倍价值不止!”
“没错。”玉鸣鹤冷冷地道,“可我当时只有五岁,我哪儿知道那长命锁究竟值多少钱?我养父病了,需要钱去请大夫看病,还要抓药熬药。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我就偷偷把长命锁拿出去当了。”
他那时小,虽知那红玉长命锁看着值钱,但对“值钱”这一说并没有什么概念。
当铺老板欺他年幼无知,十两银子就买走了他手里的贵重玉器。
可在幼小的他眼里,十两银子简直就是天价。
他拿着银子给养父请大夫。
养父知道后,又生气又心疼,摸着他的头几乎叹了一整晚的气,“长寿啊,那是你亲生父母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你把那长命锁当了,日后拿什么去跟你的父母相认?”
他当时跪在养父床前直哭,“阿爹是不想要孩儿了吗?孩儿只想跟着阿爹,孩儿不要认什么亲生父母……”
养父摸着他的头,怜爱又无奈地幽幽叹道:“傻孩子……”
他幼时不懂养父的心境,还以为养父是嫌他人笨吃了亏。
长大后,他才知道,养父是因为知晓他必定出身富贵之家,所以盼着他哪日能被家里认回去,也好过他跟着养父落个贱籍过苦日子。
这些事玉鸣鹤虽没说出来,但段赤心光听他嘴上袒露出来的那些话就已大致猜出他当时有多不易。
“孩子……”段赤心揪心般地痛,哽咽着道,“你受苦了……”
玉鸣鹤冷声道:“我受没受苦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段赤心怔了怔,含着泪哽咽道:“我是,我是你的生父……”
“生父?”玉鸣鹤冷笑一声,“呵,当年你难道不是嫌我身有缺陷,气得摔碎了长命锁,然后将我一扔了之吗?怎么现在想起来认我了?”
“我,我……”段赤心喉间直哽咽,愧疚心痛到答不上话来。
玉鸣鹤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凄然讥笑道:“怎么,无话可说了?段大将军当年那么有气性,怎么现在突然想要认一个身有缺陷的儿子呢?是你人到中年突然心软了,发善心了,想要拉我这个怪胎儿子回去跟你共演阖家大团圆是不是?”
“我,我……”段赤心哽咽着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我不是……”
玉鸣鹤却没功夫等他慢慢组织好语言,冷声打断道:“段大将军想要怎样都跟我无关!我只有我养父一个父亲!大将军既然已经醒了,就跟着下属赶紧走吧!”
玉鸣鹤说完就转身出屋,走得异常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