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骂完,掉头就走,狠狠将门摔出“碰”地一声。

三月被震的一抖,忙转身往回走。

房间里窗帘仍旧遮蔽的密密实实,她上前一把拉开。正午的阳光,像上好的黄金,柔软灿烂射进来。三月却觉得仿佛一把金色剪刀,刀锋直直戳进心口,一绞一绞地,瞬间眼前发黑,过了好一会,才算渐渐缓过来。

周周可以张口为卫燎去求人,而她自己连求人的分量都没有。她拿什么求……

三月深深吸进空气,又慢慢吐出来。这是瑜伽的一种呼吸法,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换好衣服又顺着刚才的方向走,褚颖川仍旧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是瓶刚开封的红酒。见三月过来,举杯说:“来尝尝。”

简简单单的郁金香酒杯,透明的玻璃,没任何花巧。但够了年份的酒盛在其中,便红到极致。三月倾身去接,离得太近,彼此幽暗眼底,都如一面剔透的镜,镜里的人,皆有一双空洞森冷的眼,沉甸甸交缠,那样相似。

她问:“我的手机卡……”

褚颖川将一个崭新的诺基亚n97递给她,说:“你的手机卡似乎也在被审查,重办有些麻烦,你先用这个,回头我想办法给你调出来。”

三月没有推辞,只是低头笑说:“谢谢。”

午饭时,乐天不期而至。其实那顿饭吃的太过安静,欧式的长方型饭桌,将讲究种高贵的情调,各据一边,只有刀叉从牛排上滑在盘子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乐天看到三月,神色陡变。三月在他的目光下,人顿时僵直如石,本就不灵活的手拿着刀叉更加的难以转动,

褚颖川反而心情好的笑问:“什么事?”

乐天扯开领带,扔在一旁,说:“没事,无聊,找你晚上约个牌局,看来你是没空了。”

褚颖川轻轻一牵唇角,微微的笑,起身开口:“谁说的?”经过三月时,拍拍她的后背,淡淡说:“你饿一天了,慢慢吃。”

然后和乐天一同进书房,想必是要谈公事。

三月慌忙拿出崭新的手机,按照记忆中的号码拨出去。

“喂?”

接通后果然是周周不甚耐烦的声音。

果然没有打错,毕竟她自父亲那里遗传只有两样,一是酒量,二是对于数字记忆力。

三月吁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我是陶三月,我想见你。”

哈尔滨游记。

很仓促的一场出行。曾经去过一次,也是流亡似的。记忆最深的,最喜欢的是索菲亚教堂。里面大多数虽然都被共产主义化,但仍旧留有巴洛克一点点遗风,只是零星的一点,就已经很美。

许多老式的照片,我才发觉,原来那时的哈尔滨不亚于上海的繁华。夜总会,江边游泳,想必那时的江水一定没有污染。竟然还有冬泳,和溜冰图。

不得不说,是沙皇繁盛了哈尔滨。

这次去,没有时间再进索菲亚的里面,很遗憾,但是贴这边走过去,深红的砖,巨大的广场,也是一种享受。我在大连很多年,不可否认那是一座比哈尔滨建设更加摩登和干净的城市,但是从来没有哈尔滨给我的感觉,大约那就是历史的沉淀。

还有去过的是文庙,冬天我想都零下二十多度了,梅花含苞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冻掉一地,不由矫情的想,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还记得小时候总是站在风雪中,傻傻的想,为啥这里没有梅花……

文庙真是漂亮,大殿的门都是金色铜刻花包边,金灿灿的,还有金箔的雕梁画栋,听着有些俗气,但真漂亮。

再来最深刻的,就是哈一百的打折。阿姨的眼尖的要命,看见拉着我就冲进去。

见过外国电影,或美剧里商场限时打折女人们凶态毕露,你争我夺的场面吗?话说我也是大城市呆过走过的,但是我以后再也不要进打折商场,真可怕。

还有件有趣的事情,松雷外三幅巨大的广告,中间是Dior迪奥真我纯香,然后一边是兰蔻的璀璨,一边是夏奈尔的璀璨,当时我惊叹,不会这么巧吧?

然后,更加巧的来了,松雷对个的手机广场,电子黑屏上的红字,打出来,AURA到货,全球限量3000台。

我都傻眼了。

上天预示我不许弃坑吗?话说,我真的想洗手了,好累……

石榴 十六

三月借故出来,按照周周给的地址,急急打了辆车寻过去。可是,一列沙皇时期殖民地色彩极浓旧宅子,三月找上好半晌,才找到那个门牌。门铃又按上好一会儿,周周才来开门,却拿着手机,没有时间理会她,径自的讲电话。

“伯伯,我父亲不过现在别着我,他到底就我这一点亲骨血,过了这些事情,您说他还会跟我别劲儿?怕凡事反而更加顺着我,不是吗?”

下午天本就变得有些阴,这栋外表怀古的宅子,进到里面便有阴惨惨的。周周则是这里唯一的艳色,桃红桑蚕丝的裙衫,因弯起手擎着电话,灯笼花般的袖口堆在一起,一圈手工钉上去的银色亮片,蝴蝶结似的系在她的肘间。语气已一改先前的强硬,低声又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要别的,我现在只求你让我见见卫燎。”

电话那边的人大约一个劲推脱,周周的声音禁不住又扬起来,但也只是微微一点。“说到底我现在又不是卫家的什么人,而且我现在到底是父亲的女儿,见了有什么打紧,有本事让他们去查我家老爷子好了!”

“我自然有办法把他打点出来。”然后,周周又沉默下来,大约把要说的话,在心上盘算了又盘算,才开口:“是,老爷子放话说断了我的账户,可并不意味着我弄不来钱。”

这样的电话,周周来来回回打了整整一个小时,软的硬的,低声下气,哀言恳求。什么能用的都用上了。想来她原本气焰太过嚣张,也有借着这个势头,故意挤兑的。周周踱到窗边,一手拿起水壶,慢慢去浇手阳台上开的艳红的灯笼花。一面浇水,一面笑着敷衍。垂头时,两斑水迹在桑蚕丝荷叶的衣摆上洇开来,暗暗的赭色的红。

三月低下头,茶几上有一盒刚开封的爱喜,描着绿色的花边。她最不喜欢薄荷味,但仍拿起来。打火机点亮起来时,脚下也跟萤火似的一点光。三月唬了一跳,以为是不小心烧着哪里。仔细看才发觉,不过是脚下的黑柚木地板太过光鉴,仿佛细而长的瓷嵌在地上,手里的火光镜里境外的双生,只不过一个是虚影,一个热燎燎的烤着手指。

此刻周周打完电话,坐到三月对面,微仰着下颌问她:“你有什么事?”

三月问:“你现在还差多少钱?”

周周忍不住侧一侧头,斜睨着眼看她:“你?就凭你?”紧接着双手抱在胸前,轻声笑说:“怎么,你要卖去吗?”

“卖?” 出乎周周意料的是,三月并没有拍案而起,反而也随着她轻轻的笑。

三月手里的打火机因点的时间长,不知何时熄灭。周周平时大约并不吸烟,所以火机也不过信手拈来廉价的一次性,三月只得重新一下又一下的接着再点,劣质的火石终于燃起来。抬起头时,那点火恰巧就映进她的眼里。

“走到中南路随便进一家宠物商店,有证书的猫狗都是几万。我这样的整装卖出去,倒卖到农村也就一万撑死;散装拆开来,或许比那些猫啊狗啊值些钱。”

没料到三月这样说,周周仿佛被惊的有些呆,半晌才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回走了几圈才说:“你自己知道就好。”

随即停住脚步,火焰一般的居高临下,对三月说:“卫燎被抓的那晚,和我在一起。”

三月仍旧没有周周期望的惊慌嫉妒,只是笑了一笑,吐出薄薄的烟雾,说:“我知道,你喝多了,为褚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