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虽然八十岁,但手疾眼快的抓住三月,有些严厉的说:“十五,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想逼死你娘吗!”
三月脑海里首先浮现的,竟然也是自己实在太不懂事,竟然不让外婆过一个舒心的生日,自己一定是快乐的日子过得太多,竟然不能再忍忍,再忍忍……
其实,外婆没有错,身上掉下的骨与肉,那么可怜,那么需要人照顾。所以,外婆看不到其他,所以……
明明知道,但心中的黑洞,慢慢地扩大,扩大,几乎吞噬整个身体。三月一点一点自外婆枯枝似的双手里,抽出丝滑如年轻女人肌肤的绸缎披肩,开门走出去。
外面的天色并不晚,可竟然还是拦不到出租,她在路灯下静静的,独自前行,一列昏暗的灯光仿佛没有尽头。终于,她忍不住拿出手机,一个号码一个号码的翻过去。
三月想,她必须找人哭一下,不然也会疯掉。
可是一个又一个,她竟然找不到可以哭诉的人。
终于,她默出一个号码。
她告诉自己,不可以拨,不可以。可是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按下去,手机里的铃声响上两声,立即被接起来,歌声曲声笑声,仿佛三月刚才半勺没有吃净的巧克力冰激凌,粘腻腻融在一处,夹着褚颍川的声音:“喂?”
三月使劲告诉自己,忍住,不能出声。可喉咙里不由自主的迸出:“是我……”
夏日的夜晚,风也带着热气,但仍旧有许多人出来纳凉,她害怕自己哭泣的样子落到别人眼里,而受到怪异的眼光。于是。背过身隐在路灯下,光所不及的阴影里。
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哭。可是哽咽已经不由自主的溢出嘴唇……
电话里褚颍川沉默片刻,轻声问:“三月,你在哪里?”
她哭的喘不上气,说:“滨海路中段……”
不过十分钟,银色捷豹迅疾的开过,错过三月向前,又猛地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磨出一股青烟,随即倒回三月身旁。车窗落下来,褚颖川对她说:“上车!”
他虽然微笑着,眉却是紧皱,莫名的带出神色凝重的迫压感,三月下意识后退一步。可这一退,心口骤然痛起来,仿佛一种病,固执的不肯痊愈,长痛不止。
别墅里的全是亲人,她回不去。
上了车,三月转头手臂倚在窗下,装作眺望大海的样子。褚颖川伸手抓住她的下颌,天气这么热,可她竟有些冰冷的拔手。
将三月的脸转向自己,他本以为她的脸上会有泪,可什么都没有,只有惨淡的白。
褚颖川弯起了嘴角,俯近时眼也笑的眯细,几乎是贴着三月嘴唇,那样温情体贴的姿态,问:“想去哪里?”
三月迎着昏暗路灯的眼一晃,褚颖川突然看到了一波一波水花,无声爆开。
他有些气血浮动,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仍旧是干涩的一片,没有一点水迹。
三月说:“我不知道……”
褚颖川又笑,手指从她的脸颊滑到她的下颌,又从下颚滑到颈项,最后顺着胳膊,滑倒了她的手指,十指相交,握住了她手。
车子启动后,三月仍旧转头,将额头贴在车窗上,天气那么热,可车内的空调开的足,窗玻璃凉的她不禁颤抖。
窗外,没有月亮,夜晚的海乌黑的无边无际,和天空融成一体,仿佛巨大渗人的黑洞。她不由得怕,可褚颖川好像察觉,更加抓紧她,仿佛是安慰。
三月慢慢地放松下来于是,闭上眼。
闭着眼,但三月依然能感觉到窗外的灯光,先是间隔一阵子落到她的周身,有点幽暗,连带着脑海里掠过的往事,甜蜜的不甜蜜的,温馨的,不温馨的,都恍恍惚惚。后来灯光的间隔渐渐密集,她张开眼,首先见到的是一张巨大的007海报。眨了眨适应光线的亮度,她叫不出新任邦德的名字,但只觉得那张静止的画面里,大叔挺直的身姿,深黑色西服,自信而充满激情,犹如深夜的夏风温柔地掠过,出奇英俊,几乎不亚于皮尔斯。
渴望
闭着眼,但三月依然能感觉到窗外的灯光,先是间隔一阵子落到她的周身,有点幽暗,连带着脑海里掠过的往事,甜蜜的不甜蜜的,温馨的,不温馨的,都恍恍惚惚。后来灯光的间隔渐渐密集,她张开眼,首先见到的是一张巨大的007海报。眨了眨适应光线的亮度,她叫不出新任邦德的名字,但只觉得那张静止的画面里,大叔挺直的身姿,深黑色西服,自信而充满激情,犹如深夜的夏风温柔地掠过,出奇英俊,几乎不亚于皮尔斯。
也许是三月的表情泄漏了什么,褚颍川抓住她的手,忍不住笑:“007?不会吧你?!”
她横了褚颖川一眼,说:“虽然每部007都是英雄美人的无聊,但是我喜欢就是养眼……”
褚颖川无声地笑起来,猛地一个急转弯,调头逆行,也不去管后面一列车刺耳的刹车和叫骂。三月被惯力抛的整个人都黏在褚颍川身上,吓的尖叫:“你疯了!要干什么?”
他顺势搂住她不让她起身,又一个右转弯时连看都没去看前路,狠狠的吻住三月。
三月吓得想要叫,却被褚颍川吞噬的更深,她的手只有去锤他,但却不敢使力,怕更加失控,平白去增加死亡的和意外的赢率。
前面又是一个右转,三月挣扎里瞄到一辆卡车直直迎面过来。褚颖川握着方向盘,连动一下的意思也没有。她起先是惊恐地张大眼,可随即缓缓的闭上眼,认真的全心投入这个疯狂的吻里。奇异的当得所归的安心里,他咬住她的唇,三月从他的出气知道他在轻笑。
率先转开方向盘的,是那辆卡车。两辆车险险错开,两辆车其间的缝隙不超过十厘米。已经可以感觉到气流激烈的拍到车的玻璃窗上,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们的吻也结束。
当车子终于停在电影城前面时,褚颖川悠哉地为三月打开车门,刚才的疯狂不见任何踪迹,温柔又英式的绅士修养。
三月刚要下车,手机就响起来,她拿到手里看着卫燎的号码,还没想到是接起来还是不接时,电话就被褚颍川扯过去,转手摔倒地上,粉粉碎。
三月反倒愣住,被褚颍川不由分说的拽下车。人行道上年轻的情侣起先被横空异物吓了一大跳,然后愤愤然地嘟囔说:“妈的,有钱人就 是牛X,吵架都摔摩托罗拉AURA,你倒是摔我身上啊!”
本来要发火的三月,倒哭笑不得起来。
褚颍川拽着三月快步向前走,脚步大地她有些跟不上,踉踉跄跄地。她去瞄他的脸色,他的下鄂绷紧,棱角随着霓虹灯光更加尖利,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冷峻。
见到三月在看他,褚颖川把脸转向另一边,问:“你换手机了?”
三月这才猛地想起自从和卫燎复合,换掉的诺基亚N92,便下意识的一手绕上散落在胸前的长发,绕上在松开,再绕上,然后说:“我换男人就换手机。”
她以为褚颖川必然发火,不成想他不怒反笑,说:“那你又该换手机了,我还是觉得诺基亚好。”
正巧电影城的旁边,就是家诺基亚专卖店,他就要拉着三月进去,她急忙反扯住他:“咱们先去看电影,看完出来再说别的。”
褚颍川定定看住三月,她闪闪的眼睛里依旧是一层雾气似的水光,她的手温度极低,凉的似乎连她自己都在微微轻颤,仓惶失措般。
褚颖川伸手理过她耳边的乱发,自发带上落下的一缕顺着她的肩,流水一样淌下来,上面还浮着疑似巧克力冰激凌的凝着物。
他一面擦掉冰激凌,一面说:“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