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没有摆放置物架,也没有用来替换的室内鞋,泽安德退而求其次的把伞靠在墙边,没有换鞋,跟在雷蒙德身后往里走。
客厅没有开灯。外面的光线很亮,但照进室内的光线很快被颜色极深的装潢吞没,雷蒙德没有开灯,也没有给泽安德倒茶,径自坐在单人沙发上。
泽安德对雷蒙德的作风也有所耳闻,这位近卫军统领是出了名的不喜欢社交,甚至不惜花大代价把宅邸建到这种死寂的星球上。
他不会因为雷蒙德的怠慢而感到恼怒,反而相当自如的在雷蒙德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你们的方案是什么?”雷蒙德一点弯都不想绕,开门见山的问泽安德。
泽安德和雷蒙德一样规整的坐在沙发上,脊背挺直,神态平稳。
“暂时不公开新虫母诞生的消息,在达成更好的共识前,临时将虫母安置在我名下、位于王都的私宅内。”
第0030章 30.厌弃
泽安德对黛茜的态度从他的称呼上就能窥见一二,虫母,一个规矩却半点不亲近的称呼。
近年来王庭一直备受诟病,主要原因是王庭在财政并不紧张的情况下,削减了教廷进行教派活动的经费。
作为议长签署这项命令的泽安德,理所当然的被认为是个潜在的反教廷分子。
只不过教廷对泽安德的调查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最后这件事以泽安德公开道歉,将削减经费的数额减半作结。
但雷蒙德可以肯定泽安德是个潜在的反教廷分子,因为不只是泽安德,他曾经也是。
同为执掌大权的年轻高等雄虫,雷蒙德并非不能共情泽安德。
不过雷蒙德没有纠正泽安德的称呼,他只是平静的回答:“王都内高等雄虫密度太高,你们商量出的结果是把母亲软禁在你的私宅内吗?”
泽安德没有说话,他用一种空洞而礼貌的微笑传达他的意思。虫母是个麻烦,她应该被软禁。
雷蒙德也直白的表达拒绝,“你们的意思我会转达给母亲,但是否要接受你们的提案,我完全遵从母亲的意愿。”
泽安德唇边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改变,但他的眉眼微微往下压了一点,看得出对雷蒙德的拒绝并不满意。
他认为雷蒙德在浪费他的时间。一个孱弱而娇贵的虫母不需要自由,更不需要自我意愿。
但泽安德开口时语气没有流露出一点不悦,“我可以亲自向虫母陈述我们的提议吗?”
出于私心,雷蒙德一点都不想让泽安德见到黛茜,但作为虫母忠诚的侍从,他依旧会把是否见泽安德的选择权交给黛茜。
不过在雷蒙德开口前,他们先听到了房门打开的细微动静。
泽安德也很快闻到了比进门时更浓郁的甜香,这次就连掺杂其中的合成香精的味道,都无法阻止他因为强烈的进食欲而不自觉的吞咽。
如果不是雷蒙德已经站起身朝楼梯口走去,这只敏锐的雄虫应该会察觉到他的细微失态。
不过现在他还能从容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仰起头看向正不断发出动静的二楼卧室门口。
室内很昏暗,但这对泽安德来说不算是什么阻碍,他依旧能清楚的看到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小虫母在用手扶着墙,谨慎而缓慢的迈出步子。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衬衫,衬衫很大,下摆一直落到她的膝盖上。
泽安德看到了衣摆下她圆润的膝盖和纤细笔直的小腿,再往下是一双白色的丝袜,带着木耳边系着蝴蝶结。
他向下的打量因为骤然亮起的灯光而改变方向,他的视线向上落在小虫母的脸上。
她看起来比他预想中的还要稚嫩,大概是因为刚睡醒,她黑色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上,眼睛里被亮光刺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水雾下是漂亮的棕黑色的眼睛。
她长得娇小柔弱但并不瘦削,脸颊是微微圆润的弧度,眼睛偏圆,眉毛细而长,眉尾微微往下垂,让她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泽安德第一次见到这么像人类女性的虫族。
近些年在雌虫中掀起了模仿人类女性的风潮,原本就拟态的比雄虫纤瘦一些的雌虫开始刻意留长发、穿裙装,模仿历史教材中人类女性的模样。
后来不仅是雌虫,连一些雄虫都开始这么打扮。
泽安德前段时间还在和教廷探讨是否需要对这种不良风气加以引导,探讨还没得出结论,但他已经为此见了不少留着长发、穿着裙装的瘦削雌虫和雄虫。
不过泽安德从始至终都认为这种行为愚蠢且无聊,他不否认人类文明的璀璨,但不认为虫族对人类的效仿要细致到这种地步。
性向正常的人类男性喜欢人类女性的外形是出于生理本能,但雄虫不需要喜欢雌虫就能进行交配,促成交尾这一行为产生的不是漂亮的外形,而是繁殖期。
泽安德不喜欢雌虫,也不喜欢交配,如果不是这种古怪的风气使得雄虫相奸的犯罪率急剧升高,他一点都不关心其他虫是否喜欢打扮成人类女性的模样。
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他之前的审视不完全正确。雄虫拟态成人类男性的漫长历史,或许已经潜移默化的更改了他们对雌虫外形的偏好。
比如现在,泽安德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小虫母的拟态,而和这位漂亮的小虫母相比,他不久前见到的雌虫和雄虫全都和东施效颦一样可笑滑稽。
泽安德又吞咽了一次,但他的神情依旧平和,他缓步走到楼梯口,等待雷蒙德像条摇着尾巴的狗一样把小虫母带下来。
他听到雷蒙德对小虫母低声介绍他的身份,于是小虫母的目光从高处落到他的身上。
泽安德不喜欢被居高临下的打量,但不包括现在。
小虫母站在高处,是他理应跪地膜拜的“神”,此刻却在用带着一点怯意和抗拒的神情看他。
和她一样柔软的目光像是某种温暖而粘稠的液体倾落到他身上,泽安德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失控的燥热感涌向下腹。
每当繁殖季来临时,他都会感觉到这种失控的燥热。
但他每次都会像用藤条鞭笞自己来忏悔的虔诚教徒一样,用忍耐来证明自己是个开化的高等生物,而不是能被原始的繁殖欲望左右的低等虫族。
泽安德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用空泛而礼貌的微笑坦然面对小虫母的审视。
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已经狼狈到需要用其他无关的念头填塞满充斥着下流想法的大脑,来制止自己露出他最兰 "生 "更 "新厌恶的丑态。
他不应该来的。泽安德极其难得的感觉到了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