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成为那个被别人站在肩膀上眺望地平线的巨人。然而这种感觉竟然不赖,如果我们在晨曦将至之前轰然倒地,那至少我们还留下了只言片语,下一个走到这里的人,或许就能更进一步。
宏大的叙事消解了个体死亡的悲剧意义,成为一块搭起高塔的石头,这么想竟然还有些浪漫。
我们在一起坐了一会,我没说话,老陈刻得很认真,事后还用炭又描了一遍。他也不知道这些会不会被别人看见,但就像我现在无比希望见到一些来自他人的提示一样,下一个来这里的人也会感激我们的。
我看着他刻,打了个哈欠,老陈就叫我去睡。“你也去睡吧,”我说,“出去之后就上报,让人来把这里全部铲平,谁都别想来这送死。”
老陈笑了笑,“去睡吧。”他说。
我又回去躺下,周子末睡得跟猪一样,我们呆了这么会都没醒。我也赶紧睡了,能多睡点就多睡点。
大约又过了几个小时,我又听见了那种沙沙的声响。
老陈难道还在刻东西?我半眯着眼看向墙壁,那里也没有蹲着什么人。
不是,不对,我突然一下子就醒了一半,他们两个也不见了。
而那种声音是从墙壁里面传来的。
经过如此多的历练,我最大的进步就是能发现自己什么时候中招了。现在的情况肯定不对劲,但在这种没见到具体威胁的时候,我选择暂时装睡不动。
沙沙声持续一段时间,又停下一会,很难形容它像什么,硬说的话有点像用梳子还是什么东西挂鼓面的声音,不尖锐,闷闷的有点回音。
周围没有灯,我装睡翻身偷看,什么也没看见,尝试摸向周围,周围也没有任何的阻碍。
我内心是有些崩溃的,这他妈又是什么东西,明明知道我废物,专门又来欺负我。
这种时候我不太敢轻举妄动,咬着牙等了一会,声音时有时无,我内心的一种不安稳感却逐渐加重,我觉得这里的空气有些浑浊了,呼吸渐渐变得费力了起来,心跳也逐渐加速。
按照我之前的一些经历判断,在我睡着的时候一切都可以维持正常,而在我意识到非正常之后,这些诡异的存在马上就会开始动作。这种想法也很唯心,但以个人经验判断确实如此,它们一旦认识到自己被意识捕捉,就会瞬间露出獠牙。
我不能再拖下去,想着无论如何,动起来再说。
我又假装转身,侧向了墙壁一边,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就鲤鱼打挺弹向墙壁,把后背紧紧地贴在了上面。
就这个动作都让我心脏砰砰作响,我闭着嘴巴深呼吸了几次,心跳才渐渐地缓和了一些。
我继续倾听,那个声音在我动作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空气好像凝滞了,我已经尽量轻地呼吸,在这种绝对的安静下,我仍能听见气流通过我鼻子发出的轻微赫赫声。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发出声音的东西已经意识到了我的存在,正在准备伏击我?
我是没有老陈那样强大的心灵的,在明显知道有东西的情况下还能按耐下一切恐惧硬等。特别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越害怕,就越难进行判断。在我还能多少思考一点的情况下,走为上计。
我深吸一口气,微微起身,想要朝着我印象中靠近出口的地方移动。但在我刚刚屁股离开地面不超过十厘米的时候,一种新的声音突然又出现了。
有人在墙壁里说话。
我最开始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这种说话的声音仍然是闷闷的,如同蒙着被子或者什么布面,在里面窃窃私语。它给我的感觉距离我不算太近,而且明显有东西阻隔着,相对的给人带来的心理压力也小一点,让我能忍着恐惧听一听。
我把耳朵贴近墙壁,那阵声音细细的,不太真切。
那是一个男人在笑。
我以为他在说话,是因为那种声音非常细,非常轻微,里面没有喜悦,反而有一点奇怪的、轻微起伏的语气。
他笑了两声,过了一会,又有另一个人说话。也是一样的哈哈声,搞得我一头雾水。
我又趴在那里听了一会,两人时不时笑一句,让人莫名其妙。
现在我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目前也只能靠在这里听那两个神经病在那轻声发笑。这种声音听起来攻击性不强,我听着也没觉得到马上要跑掉的程度。
我又听了一会,声音没有清晰太多,但墙壁似乎变薄了。我还在原地没动,原来什么都看不见的墙却透出了一丝非常微弱的灯光。
这一豆灯火相当昏暗,但还是能隐约看见对面有两个人的影子。灯光透过水泥墙壁像是透过什么手工玻璃,人影都被分割成一些散落的光点,看不清脸,只见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我盯着那块薄弱的地方看,那两个人影好像是男的,没有什么长头发,影子一前一后,在注视着这面墙。
我有了一个很奇怪的猜测,非常的离谱乃至于没有任何缘由,这个猜测让我的心脏又开始砰砰地乱跳。
为了验证,我移动过去,几乎把鼻尖凑到了墙壁上。
“我靠!”我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脸!!有一张脸!”
我明明是听见了这句话的,我百分百确定我是贴在墙上才听见了有人这样喊。但是在这句话说到一半,我就突然意识到这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在我意识回到身躯里的时候“脸”这个字的余韵还留在我的嘴唇上。同时,在那个瞬间,在老陈衣领上那枚小灯的照射下,我看见薄薄的墙壁对面,一张青白色的脸嗖的一下消失了。
我刚刚看见的那两个人是我和老陈。
我刚刚在墙壁的另一面。
我刚刚看见的是我自己。
我的呼吸一下子就错乱了,我的脑子完全没办法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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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啊-姨-每日海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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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最底层的逻辑就是可以认识到“我”这个主体只能存在于一个地方,所以人不可能在现实里又在镜子里,不可能在墙里又在墙外。如果有两个地方出现了同样的人,其中肯定有一个并不是自己。
但是我刚刚感觉到了,非常明显的,这两个都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