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当飞鱼卫查出,那个清倌人私下里居然和三皇子有联络时,似乎就已经是铁证如山了。
只是,怎么会是三皇子?
那个一向跟个透明人似的,除了吃喝玩乐寻花问柳,就再没有其他志向的三皇子,竟然暗中也燃烧着无尽的野心?如果真是他,那三皇子也太会隐藏了。
郑秀甚至觉得,哪怕是四皇子心态大变从淡泊安然变得野心昭然,也比三皇子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更大。
“长安,让人盯紧了建平伯府和三皇子府,看他们私下里有没有往来。”
一声吩咐,自然有人去办,郑秀眯着眼,看了看建平伯府的方向,忍了这么久,是该往建平伯府走走了。
有了明确的目标,飞鱼卫很快就查出了建平伯府跟三皇子府私下往来的底细,准确的说,是建平伯府四奶奶崔氏,跟三皇子妃居然是闺中密友,她们年少时,两家仅一墙之隔,时常往来,后来虽然因为崔家搬家的缘故,不再是邻居了,但崔氏和三皇子妃的联络却没有中断过,只是女孩儿间的往来,一向不引人注目,崔氏和三皇子妃又不是像杜微微那样的名声在外,就算往来密切些,也没多少人知道。
建平伯府和三皇子府之间的联系,恐怕就是从崔氏和三皇子妃之间的往来开始的。
郑秀整理着飞鱼卫送来的情报,推测着建平伯府是什么时候投靠的三皇子,崔氏比三皇子妃小了一岁,但出嫁却早,建平伯府的四公子,也就是他那个名义上的堂兄郑仪,生来却是个病秧子,当年,郑仪病重,不知谁给出了个馊主意,说是冲喜,于是才十岁的崔氏就嫁进了建平伯府。三皇子妃则是四年前嫁入三皇子府,订亲还要往前再推一年。那个时候,崔氏已经嫁入建平伯府好几年了。
也就是说,建平伯府投靠三皇子府,绝对是这五年里的事。五皇子的那名姬妾则是两年前被送过来的,她在教坊司里待了也有一年多,换句话说,三皇子敛财,至少三年多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这个时间点相当的接近,所以,有个问题就很有意思了,到底是三皇子先有了野心,然后借机招揽了建平伯府,还是建平伯府看中了三皇子,故意投靠过去,然后挑起了三皇子的野心?
如果是后者,那郑秀对建平伯倒要刮目相看了,他这个叔叔,还真是隐藏得够深,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民间俗语,大多是有道理的。
那个隐在三皇子身后的谋士,大概就是建平伯了吧,几次三番在裘怫身上做文章,打击太子的同时,也往郑秀的脸上抹黑,除了建平伯,谁又会这么恨他一个少年人?
想着这些,郑秀的眼里透出一抹戾气,他并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但这些事,都踩在了他的底线上。
“长青,备车,随我去建平伯府。”
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建平伯,郑秀冷静了片刻,是人是鬼,他得亲自去确认。
建平伯府的位置有些偏,虽然建平伯的封号,是从建平侯降等袭承而来,但是原本的建平侯府,早就被皇帝给收回去了,如今的建平伯府,建在灵芝巷,那是东城与南城交接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贵贱临界线上,只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皇帝有多不待见建平伯。
皇帝的态度,自然会影响到那些勋贵们,皇帝都不待见的人,谁还会上赶着跟他往来结交,万一皇帝恨屋及乌,那不冤枉透顶。渐渐的,十几二十年下来,建平伯府自然而然的,就沦落为勋贵圈里最末的一流,要不是府里底子还算厚实,几个儿媳妇也是捡着家世低些但家中富庶的人家挑的,估摸着上街讨饭都有可能。
多少年不登建平伯府半步的荣国公,突然间大驾光临,自然让建平伯府鸡飞狗跳起来,门房入内通报的时候,差点没让门槛绊上一跤滚进去。
随后,郑信和郑代就匆匆赶出来相迎,郑信是建平伯的长子,不是世子,因为建平伯的请封折子,皇帝一直都没准,以至于建平伯这个爵位能不能传下去都还两说。郑代则是次子,兄弟俩一母所出。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下饵
“怎么,叔父不在府上?”郑秀负手站在府门前,明明他的年纪比这两位堂兄要小些,但气势浑然,平白就高人一等。
郑信和郑代不自觉的就矮了半头,尴尬笑了两声,道:“家父已经在正厅里等着国公爷的大驾。”
以爵位高低论,建平伯当然该亲自出来迎接,但以辈分论,建平伯居长,便该郑秀去拜见他。别看建平伯府落魄得很,但建平伯这长辈的谱儿,还是摆得出来的。
但是……郑秀无声冷笑,谁给的底气?他是姓郑,但早就在皇帝做主之下,分宗另立,建平伯要摆长辈的谱儿,也得看他认不认。
“建平伯好大的气派!”
冷冷丢下一句,郑秀甩袖就走,刚才还尊一声叔父,现在直接称建平伯,这里头的不满和不悦,就是傻子都听得出来。
“国公爷留步,请留步!”
郑信和郑代大骇,忙一左一右的靠上来,拦住郑秀的去路,却被郑秀冷眼一瞪,又慌得作揖不止,连声哀求道,“请国公爷稍候片刻,我们这就请家父出来。”
郑秀停下脚步,冷然道:“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只候一刻。”
“是是是……”
郑信擦一把冷汗,转头对郑代道:“我去请父亲,你招呼好国公爷。”
说完,也不等郑代应声,拔腿就走。
于是建平伯的长辈谱儿,到底没摆成功,郑信劝他的话直中靶心。
“父亲,今日让荣国公负气离去,明日您就该又去跪宫门了。”
建平伯被儿子揭了脸皮,气得当场就甩了郑信一巴掌,但到底还是不敢再摆谱儿,黑着一张脸出来,见了郑秀也没什么好声气。
目无尊长的混账东西。
这话就刻在了建平伯的脸上,恐怕除了瞎子,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
郑秀只当没看到,只看似很礼貌的一颔首:“建平伯,请!”
这姿态,倒比建平伯这个主人更像主人,直气得建平伯胡子都快竖起来,好一会儿,才重重哼了一声,大步跟了上去。
落座,上茶,一套待客礼仪下来,差不多过去了半刻,建平伯才冷冷道:“国公爷无事不登三宝殿,看看我这建平伯府里,还有什么是国公爷看得上眼的,但我所有,莫不奉予。”
这话里的怨气,简直就能直冲牛斗了。
不过建平伯府落魄到这个样子,郑秀的原因还确实是占了大半,也不怪建平伯如此愤恨难平。
郑秀能理解建平伯的心情,但一点儿也不同情,有些事,追根究底,也是咎由自取,这建平伯府里的猫腻难道还少,建平伯若不是他父亲的亲弟弟,他的亲叔叔,恐怕皇帝早把建平伯府连根拔起了,之所以还留着建平伯府,无非还是顾念着先建平侯和郑秀,毕竟,是血亲。
建平伯要是能潜心于培养几个儿子,只要其中有一人能成材,建平伯府的兴起,也是指日可待,可他偏不走正道,只往歪路上奔,便怪不得谁来。
“叔父说笑了,这座建平伯府嘛……”郑秀的目光在正厅里缓缓环扫一周,嘴角微抿,扯出一抹似乎是讥讽的笑意,“自然只有叔父会在意。”
说句不好听,就是把整座建平伯府平白送给他,他都瞧不上,就是表面光鲜而已,除了建平伯,还有谁会在意,哦,或许有人在意,但绝不会是郑秀,他的荣国公府随便挑一处出来,都比这建平伯府的正厅来得宽敞,就是太宽敞了点,他一个人住着有点空荡荡,所以,年轻的荣国公很是有点恨娶的心思,等小姑娘嫁过来了,再生上一二三四个小娃娃,空荡荡的荣国公府里,就会成天热闹得不行。
那情景,光是想象都让郑秀美得不行,咳,总算他及时意识到场合不对,不然怕是当着建平伯和两个堂兄的面,能当场傻笑出声来。
但到底还是有一抹笑意流露出来,让他那个看似讥笑的表情,越发的浓重了。
建平伯牙齿咬得咯吱响,但还是忍了下去,端起茶盏拂了拂,又放下,明摆着是要端茶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