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一说,裘怫就心里有谱儿了,道:“原来是林二姐姐。”
闺学里,只有一位林家姑娘是行三的,她有两个姐姐,长姐已经出嫁,所以眼前这位自然就是林二。这林家虽不是什么官宦世家,但林老爷却是精通音律,尤其擅长管乐,后来就成了宫中乐官,家学渊源,想必先前她听到的笛声,便是出自这位林二姑娘之手。
林二拦着她转了个方向,正好面对着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个眉目完全一样的少女,道:“她们是东宫柳舍人家的,姐姐叫柳清,妹妹叫柳眉。”
裘怫见这对双生姐妹与自己年纪仿佛,却不知谁长谁幼,忙上前一边见礼一边论了序齿,然后便苦笑着叫起了“柳大姐姐”、“柳二姐姐”。没办法,谁让她生在十月,这月份小了些,柳家姐妹是七月生的。
这边才刚互相认识,还没顾得上聊天,那边,又有人陆续被引了来,杜灵灵总是第一个迎上去的,她大概是天生爱笑,见谁都笑,说一句话便要笑两声,一时间照影轩里满是她的笑声。
于是裘怫索性也就不坐下了,就和柳家姐妹站在一处,有人来便互相见礼,报一报身份,客套上几句。等人来了差不多齐全了,裘怫才寻摸了个角落坐下。
这时候水榭里已经有十几个姑娘家,丫环们都快没地儿站着了,便都被遣到廊下候着,不知是谁提起林二的笛子吹得好,便都起哄让她再吹一曲热闹的,林二也是爽快人,当下便道:“那我就献丑一曲《杏帘春望》,算是抛砖引玉,一会儿你们谁都跑不掉,都得拿出一手好看好听的来,不然就罚酒,如何?”
杜灵灵立刻道:“就这么办,谁要是藏拙,咱们杜家的佳酿‘梅上雪’管够。”
于是一阵哄笑声中,笛声悠扬,令人渐渐沉醉其中。
裘怫一手托着下巴,欣赏着林二的笛音,她虽不精通音律,但好坏是听得出来的,只是这会儿她心里盘旋着几分疑惑心思,倒是并没有沉醉进去。
客人都到齐了,怎么杜微微还没有出现呢?只让一个族妹来待客,这分明是看不上她们这些客人吧。
再一想今日这些来客的身份,裘怫就更迷惑了,好像都或近或远的,跟宫中有些关系。比如说柳家姐妹的父亲,是东宫舍人,林二的父亲,是宫中乐官,而裘家虽然和宫中没有关系,但却跟承恩侯府快要结亲了,中宫之主可是承恩侯府的姑奶奶啊,后来的那几家的姑娘,亦是如此,要么是家中有人在宫中当侍卫,要么是亲戚里有人是宫中女官或宫妃的。
巧合么?
裘怫心中暗暗摇头,不像巧合,那么就是有意为之,杜微微想干什么?
她这里还在思忖,那边笛声已是停止,林二笑着向四面一福,然后道:“裘二妹妹,瞧你神思不属,可是我这笛声不够动听?”
裘怫回过神来,道:“是教人太过沉醉才是。”
林二晓得这话不实,却也不追究,道:“我已抛了砖,这下一场,就引裘二妹妹这块玉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吹捧
裘怫自然不能推拒,站起身,道:“小妹才艺平庸,只在闺学里学过两年丹青和绣技,今日便作一幅游春图,请诸位姐姐妹妹雅鉴。”
杜灵灵立刻遣了丫环去取笔墨颜料,道:“作画需要时候,咱们也不能干等着,还有哪位姐妹也有丹青妙技,干脆和裘二妹妹一起作画,留待最后,咱们大家一道品评,便当是今日聚会的压轴。”
这话无人异议,便又有一个姑娘站了出来,和裘怫一起站在了画桌前。
“有画无诗不成礼,我来作诗。”
“那我也凑个趣儿,两幅画,两首诗,成双成对。”
转眼间,姑娘们一个个踊跃而出,各自挑着自己擅长的才艺展示。
正在热闹时,杜微微来了,一进照影轩,就先团团向四面一福,道:“对不住大家,今日有事耽搁,我来迟了,自罚三杯为敬。”
说着,取过搁在桌上的一壶果酿,大大方方的自斟三盏,一口气饮尽,豪阔爽朗的姿态一下子就消去了来客们心中的些许不满。
裘怫的游春图才刚勾出大致的轮廓,未及上色,听得杜微微的声音,忍不住停笔望去,就见眼前一团耀眼的红,红裳红裙,合体的剪裁,衣裳上没有丁点儿纹饰,最简单的式样,最浓烈的色彩,衬出了最独特的风采。
声势夺人。
裘怫随大流的与水榭里的来客们一起对杜微微这位东道主福了一礼,然后静下心,提笔给自己的画作上色。
杜微微早看到有人在作画,并不打扰,只与招呼旁人,竟是果然不负她博学的名声,不管是与谁,聊什么话题,她竟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不费多少工夫,便不知收获了多少仰慕的眼神。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裘怫搁笔,略略揉了一下手腕,抬眼时才发现与她一同作画的那位姑娘早就搁下笔,画作也被挂在了水榭当中。
她这里一搁笔,那边杜微微已是瞧见,当下停止了与人交谈,扬声道:“裘二姑娘可是大作完成?”
裘怫欠了欠身,道:“裘二学艺不精,耽搁大家时间了。”
杜灵灵走了过来,笑道:“好画儿都是精心细琢出来的。”说着,她亲手取过裘怫的画,将之也挂到堂间,“压轴的主戏来了。”
“等等。”
杜微微一挥手,身后的丫环也取过来一幅画,挂了上去。她这才笑道:“我来得迟,怕耽搁了大家,便不展示什么才艺了,拿一幅旧作凑个趣儿,请大家一道雅鉴。”
那画展开,竟是一幅美人图。因杜微微是主人家,少不得大家品评时,都先看这幅美人图。
裘怫照旧寻了个角落待着,先抿了口茶润润喉,才看向挂在中间供大家品评的那幅美人图,然后这口茶就呛进了喉咙里,她费了老大的劲才强忍着没有喷出来,憋得脸色通红,赶紧转过身对着无人的角落顺了顺气,然后才又转回来,又看了一眼美人图。
这这这……分明就是荣国公嘛,别以换了女装绾了头发她就不认得。
真他……活见鬼了。
裘怫再也无法直视美人图,干脆低头专心喝茶,却是没注意到,杜微微一直在暗中关注来客们对美人图的反应,她的失态和后来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虽然都是一露即收,但还是被杜微微看了个正着。
找到了!
杜微微垂下眼,露出了一个微笑。她就说嘛,只要“刘家姑娘”在这京中,怎么可能会没有人认得,只是稍稍教人意外的是,认识她的人,竟然是裘家二姑娘。
裘家?有意思。
“裘二妹妹,你看我这幅美人图画得如何?”
眼见着来客们已经一一对美人图点评过,只有裘怫,一直闷头吃茶,只不吭声,杜微微干脆就点了她的名,语气比先前热情些,称呼也从裘二姑娘变成了裘二妹妹。
裘怫:“……”
她能说她看了想笑吗?好吧,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所以她只能就事论事的推崇一下杜微微的画技。
“杜姐姐这一笔吴带当风,深得意韵,小妹自叹不如。”
“这话旁的姐妹已是说过了,我瞧裘二妹妹的游春图用色清淡,却大有红杏枝头春意闹的意境,堪可称绝妙,于丹青之道大有造诣,应该有不同于人的见解才是。”杜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