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弦木道:“现在整座岛还没走完,不好估啊……”
乔柯又迅速点了两点,道:“这是我被水母咬伤的地方,这是抓蛇的地方,现在好算了吗?”
柳中谷迅速在西侧标上了位置,晏潇重新对乔柯肃然起敬:“怪不得乔大哥昨天有点奇怪!这两件事,我印象特别深刻,一直到回来的路上都记得地点在哪,乔大哥真是有远见啊!”
韦弦木依然不信乔柯犯蠢别有所图,为了回应他古怪的眼神,乔柯道:“一千二百年前,珠岛还没有被黄沙覆盖。那时候,有两位剑道大能在此隐居修行,并且留下了地图。”
柳中谷道:“这我知道,一个是挽芳宗开山祖师,一个是舜华派祖师,而且……据说舜华是挽芳的妻子,两个人在珠岛修炼多年,是为了协力开创一门剑术。”
两位祖师早已仙去,挽芳宗和舜华派也接连覆灭,乔柯道:“但是,两人最终因为信念不合,各奔东西。挽芳死前,只嘱咐众人‘毋使伊知之’,舜华则要求门人一旦和挽芳门人相遇,必须全力与之交手。这项习俗后来被玉墀祖师一力废止,但旧怨已结,挽芳宗、舜华派千百年来一直都貌合神离。”
韦弦木叹道:“神仙眷侣,尚有分别之日,何况凡人。”
乔柯道:“传言说,赵殷消失的几年就藏在珠岛,靠着不老泉休养生息,神功大成,我和他同行几个月,已经验明此事是真。如果陶诵虚在这里躲避追杀,想必也会在不老泉附近出没练功,所以,来这里之前,我带了一份珠岛地图。”
他看向韦弦木,韦弦木道:“……被泡烂了?谁叫你不早说,我可以借你牛皮袋。”
乔柯道:“地图我记得,只是没想到沙漠已经覆盖了所有地标,无法辨位,现在你们找到了挽芳和舜华的古井,那就好办了。”
韦弦木面无表情,将双手举到自己和乔柯视线中间,轻轻拍了两下。
“你很厉害,我替晏潇说了。赵殷头脑憨蠢,我也替你说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太小看人,赵伯伯夫妻两个都是聪明人,他们的儿子再蠢,会蠢到老老实实被你套话吗?之前来岛上的人已经死光了,这么多江湖豪杰,难道都抓不住一个陶诵虚?”
柳中谷道:“你是说……陶诵虚还有帮手?”
乔柯道:“你要不要猜猜,我为什么指名要三个轻功好的镖师?”
要不是韦弦木冒名顶替,这应该是一支凶悍且正常的寻仇队伍,但是,有了他,队伍在沙漠中跋涉的时间直接翻番,众人好容易来到一座高大沙丘下,乔柯用剑鞘充当木棍,四处试探沙土的深浅和湿度,韦弦木已经快要趴在晏潇身上。3,〇1。九4九蹲全玟,群
轰隆一声,云鳞剑顶开了一座薄沙下的石门。
“弦木,你和晏潇留在外面。”
石门下视野开阔,不到一丈高就是地面,韦弦木充耳未闻,竟然打头跳了下去:“你们要是从别的出口跑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上面,陶诵虚不得把我晒成人干,扔到那个井里?我不干!”
乔柯摸摸下巴,俯瞰着他:“我说过这是不老泉入口吗?你太着急了,入口还在前面。不过,这个地方看起来很舒服也很安全,你可以在这里等着,中谷兄、小晏,我们走吧……”
韦弦木发出一声巨大的“啊?”,脑袋四面八方地转了一圈,迅速开始舌灿莲花:“你放什么狗屁,这里面明明还有一道门!我保护了你一路,你他妈的还想诓我?!”
“别走啊!喂,真的有一扇门,有人在我们之前就进去过!这个人为了留门,还把机关卡住了,你们快来看!”
“我韦弦木如果撒谎,就让我没娘!喂,喂!人呢,乔柯!小柳呢?晏潇……”
柳中谷挣脱乔柯禁锢,走到石门边,笑道:“别怕,弦木哥,我们这就下来。”
那机关分为上下两排手掌大的轮盘,每排四个,各个轮盘上都刻着字,只不过日月侵蚀,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上一排四个刻的大概是十天干,下排则为十二地支。乔柯不顾劝阻去掉了卡住机关门的石片,在那里拨动轮盘,机关果然立刻合了起来,唯独八只轮盘组合成“庚辰,壬午,乙未,己卯”时,才徐徐打开。
韦弦木道:“我没骗你吧,不过这机关实在古朴,难不成一千多年前就设下了吗?”
乔柯点头道:“挽芳宗和舜华派密室入口的机关,一定就是从此而来,不过,他们的雕刻很精细,每只轮盘才指盖大小,但密文依旧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韦弦木道:“那这是谁的?看这年份,应该才十七八岁……不对……!”
乔柯道:“六十年一甲子,这个庚辰年,恐怕是一千二百年多前的庚辰。”
柳中谷道:“舜华祖师。”
103 石林
越向里走,越能确定这座沙丘其实是一座被黄沙覆盖的石山,入口已开凿成平坦的通路,上一个经过这里的人无论是谁,点燃了通路中的油灯。松香味打在熏黑的石壁上,盘绕着众人忽正忽斜的投影,石壁上的斑驳壁画宛若一页页剑谱,被人影捻过,翩然舞动。
晏潇道:“……这,这是挽芳剑法啊!”
柳中谷道:“这边是舜华剑法。”
但是,后半段的剑法谁都没有见过,乔柯扫了一眼,很快说:“这是舒心理气的。”
韦弦木对这段剑法很有兴致,少见地跟着比划了两下,道:“的确是好东西,怎么就这段没有流传下来?”
他的衣衫最宽大,还有条桃花玉串成的背云,动作一大,甩得老远,末尾坠着的翡翠压襟不知打在什么上面,哗啦啦传来一阵脆响这条通路尽头,竟然是一面石珠串成的帘幕,每块柱子约有半只手掌大小,中间由几乎腐朽的苎麻绳穿起,看起来随时可能断裂,可就是这样一面怪异而原始的帘幕,在被压襟打倒后,石珠之间抵撞纷然,既不断裂,也不纠缠到一处,反而越响越乱,震耳欲聋。
韦弦木正要上前稳住麻绳,晏潇却忽然大叫一声,抽出长刀,在通路中胡乱噼砍。
柳中谷道:“他走火入魔了!”
他提刀将晏潇挡住,一掌击退,乔柯则闪身上前,云鳞剑分别在晏潇四肢和胸口猛然打入几道真气,晏潇顿时瘫了下去。柳中谷道:“这壁画上的剑法比现在的挽芳剑更凌厉,看来晏潇还是差点火候。”
乔柯道:“小晏,起来,照后半段的剑谱运气。”
晏潇心法的底子是刀宗,方才一时眼馋偷学壁画上的剑术,二者本就相冲,又被那诡异的珠帘扰乱心神,真气逆流,这才闹出事端。众人陪他静坐调息片刻,珠帘也终于安定下来,稳稳垂在地上,仿佛十几根扎在地下的栅栏,乱得吊诡,静得更加吊诡。没多久,乔柯皱起眉头道:“流水声?”
他和柳中谷不约而同,悄声挡到另外二人身前。柳中谷低声道:“还有脚步声。”
他指了指石珠帘正中一条缝隙,牵着乔柯视线,去看外面一片影影绰绰。
刚才通道内火光更亮,可没人瞧见这片物件。二人将内力调用到极致,终于分辨出那是几只罐子的轮廓,乔柯抛出个眼色,转瞬间,竟已闪身到珠帘外,将地上的罐子一抄,一气呵成,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然而,就在他翻身转回的一瞬间,珠帘外“噌!”地钻入一支利箭,被早有准备的柳中谷一刀削断。
一箭不成,弓弩再次飞速上弦,咬着乔柯脚步,又准又狠地钉入地面。正在对方以为他要顺势躲入通路深处时,乔柯用剑鞘轻轻一蹭,便将地上的铁箭尽数拔出,扬在空中,不待铁箭落下,便已用四根手指夹住,将暗器反为己用,瞬间透过石珠帘投掷出去。
“咔!”
他甚至没有在帘外细看一样,仅凭暗器角度和石珠帘外脚步的回声就判断出来人位置,在最后一支铁箭中灌入内力,直接刺入石壁中,挡住了对方去路。
云鳞剑剑柄朝外,支开了半面石珠帘,乔柯幽幽抬起眼眸,朗声道:“陶师叔多年不见!怎么如此恨我?”
石珠帘外的通路,竟然只剩二尺不到,倘若有人急匆匆跑出一截,迎接他的将只有脚下深浅难测,唯闻刺骨流水的幽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