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延伸出的道路布满苔藓, 曲折无光, 而?桑虞独自走在这条路上, 静谧之下, 无一人陪伴在侧。
曾经, 她以为走过冗长之后,是爹爹。
如今,不知何?时, 那?个位置竟开?始渐渐倾向于程岐了。
无条件的爱护大概真的很令人心动,故而?才?会在一朝将要收回时,叫她患得患失。
但?......
桑虞把那?件外袍重新挂回架子上,顺手拿过案几上的书籍欲要继续看。
极致的美梦之后,走的每一步便是烈火烹油,稍有不慎,被牵着走的,就是她自己了。
她不愿被一个人这么牵着鼻子走。
唯有双向的、毫无保留的爱才?能令她安心。
过往皆是程岐在向着她,大不了这回,她再等?一等?,而?后。
亲自去问一问。
屋外,竹风挑了帘子进来,见桑虞还在看那?信笺,面露心疼,“小姐,???? 夜里看久了伤眼。”
说着,把手里端着的铜盆放置一旁,去扶桑虞,“夜深了,明日再看也不迟。”
自从老爷故去后,桑虞便开?始主?动学习起从前不甚喜爱的那?些?兵书史书,对外只当打个哈哈说是用来解闷的,可?府里贴身伺候的,心里都是心知肚明。
哪家姑娘解闷是看这东西?
但?他?们仍是三缄其口,只当这些?书册确实有此?功效。
桑虞接过帕子,兀自擦拭着,不一会儿,思绪渐渐平缓下来。
这些?书对她的确是晦涩难懂,若说是看账本,管家一类的,她都还能说出一二见解。
罢了,也急不得这一时半刻。
“你?方才?说,胡府来了贵客?”温和的水温令她更加清醒几分,“这夜半三更的,魏侯爷怎么会突然告诉我这个消息......”
说着,桑虞神?情一顿,忽地抬眼看向竹风,“最近咱们的消息有大半都是魏侯爷帮忙打听的吧?”
竹风心下一紧,赶忙垂下眼睫,“是的。”
桑虞轻飘飘地瞥了她眼,不知想到什么。笑道:“他?对我们桑家颇有照拂,前前后后真是帮了很多忙。”
“竹风。”她的嗓音轻柔温和,“你?觉得魏侯爷为人如何??”
竹风并未抬头,全然不觉桑虞此?刻眼底满是冷然,听闻这样?的语气?,只以为是自家主?子终于想通了,“魏侯爷......为人正直善良,奴婢十分佩服。”
桑虞:“那?你?觉得我与他?如何??相配否?”
竹风一惊,下意识想抬眼去看上首人的神?情,“奴婢......”她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再开?口,语气?急转直下,十分谨慎,“奴婢不敢妄言。”
“既是不敢,那?何?故要收他?贿赂、替他?说话?”
竹风听了这话,身子止不住发颤,半晌,尽数归为一句,“奴婢知错。”
“最近的事?情,我会让月弥去重新探查。”桑虞不再看她,片刻后,又道:“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我瞧你?先前与金家交往颇密,由我做主?,为你?添些?嫁妆,风风光光给你?办一场,你?意下如何??”
竹风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小姐绝对是早早便发现了,一直压着没有动作,直至现在才?发作而?已。
就算她日后仍旧留在小姐的身边,怕是也得不到什么好了,所有重要的差事?,定是又要交给那?个月弥去做。
回神?,竹风掩去眼底的不甘,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奴婢......愿意。”
......
胡府。
大书案置于窗棂下,上头摆着的鎏金玉瓷瓶内,斜插着几抹红,为一片沉闷中,增添几丝淡淡生机。
床幔遮挡,丝丝缕缕的药味从其中渗出。
青年面色苍白,许是刚刚坐起时牵动了太多力气?,柔和的暖光照着他?的脸庞,不必离得很近去瞧,便足以察觉出他?眉眼轮廓间的几丝无法遮掩的病气?。
桑冀庭一进门,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身后侍奉的下人们对此?莫如深讳,一个个只在他?身后装聋作哑着,但?却又牢牢组成一列人墙,抵着他?的退路。
身侧,那?名引着他?进来的中年男人低声为他介绍,“神?医,这便是胡谙公子了。”
桑冀庭了然点头,随后,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些?簇拥着他来的人又整整齐齐站在了门外,静静候着。
室内除了伺候的书童,便再无旁人打扰。
桑冀庭状似无意地瞟了眼屋内各个角落,下一刻,又平淡地收回了视线,一步一步走至床榻旁,“在下桑冀庭,是这次负责医治你的人。”
床幔遮挡下,青年瘦弱的手腕露出半截。
太瘦了,桑冀庭想。
这人被胡祁闻藏在暗处,整日精心地养着,却还是这幅病恹恹的姿态,想来,情况应当是不太妙了。
他?这是被迫接了个烂摊子啊。
那?道恹恹的声?音随后响起,“多谢你?......咳咳,只是我这身子,怕是咳咳......要给你?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