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路看着盒子里的一对金镯不由发出感叹,可以调节伸缩,镯子上还挂了三颗福珠,本体纹路是祥云龙凤,边颐说是巧合,当初只是想打一对镯子给孩子手脚都套上,取祥瑞平安的寓意罢了,谁想到竟然生了对龙凤胎,可好,一人一个配平了。
“回头我再给他们打一对有鹰有雪的,等大了之后再换。”
边颐刻意忽视了陈远路的“不好意思”,不给他任何觉得破费了就要推脱的可能性,正好将小鹰放在腿上,取了镯子往他左脚上套,小心调整好尺寸,娇嫩肥嘟嘟的肉脚连脚腕都没生出,被金镯子一锢,可喜庆的小脚脚。
他先套上了,陈远路也就只好跟着做,实际也是喜欢这对镯,或许因为受到了西州信仰的熏陶以及经历了跳楼之事,便是觉得这两个孩子啊怎么被福佑都不为过。
于是乎,小雪的右脚也被套上了金圈圈,福珠相碰有脆生生的响动,并不刺耳,只让人觉得欢欣。
“过两天我就回去了,随大太子巡州,要到年底才结束,十州抽五,西州呆的时间最久,后面儿便是一州不超过一个月.......或许不久又能见着了。”
边颐的暗示可明显,分明就是告诉陈远路,蕤州在巡视的行列,可陈远路心里还一咯噔,忍不住问还剩三州是哪里。
那边颐眉毛一挑,却是讳莫如深道:“我能说的可都想法儿子说给你听了。”
......是、是,边秘书还是一贯的嘴严心细。
虽然陈远路认为自己如果死缠烂打,不是套不出话,可那样太打草惊蛇了,他不想那么早暴露自己打算跑路的事。
而且,一提酆州,先不说记忆恢复的事可能被猜出,最要命的是会牵扯到东英......他们肯定都知道东英在酆州,他们什么都不说。
舍舍姜宴不提谢俸,边颐元檀不提东英,跟事先通过气似的。
目前痴痴日记这个账号好像还没暴露,他应当还能用阿布当初给他办的那张卡来提款......阿布......陈远路有些莫名的惴惴,犹豫间心道不然还是别用,卡号是阿布的名儿,现在两人已经散伙,再用就不礼貌了。
他还想着虽然不算好聚好散,可边颐不会伤害人家,或许这会人都已经回到了西州故乡,再过几天就能继续捡起皮草生意了。
他哪里会想到连夜开着面包车的阿布在高速几个小时后就被大力追尾,直接连人带车撞下高速路段,群众报警之时,摔的头破血流的阿布已经被人捞了出来摸黑直接带走。
死是一时半会死不掉,强心针直接扎进脖子去,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振奋”一阵子。
但迎接他的便是连续拷问,法子多,耐性强,可是能把你肚里的所有秘密都掏空。
第三天,镜台寺里闭目默诵心经的元檀忽然腰部一麻,皱眉之余并未太过在意,只是再拨珠时拇指艰难发力,好不容易拨过去,竟是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睁开眼,殿上座前便是泥塑金身的地藏菩萨像,宝相庄严,不怒自威。
佛祖垂目,恰与元檀对上目光。灵台荡起一片涟漪,元檀知道,那人断气了。
又一笔杀生账,还在佛祖眼皮底下发生,报应不爽,看来这破烂身子是要撑不住了。
经文并未诵完,但他强撑起身体从蒲团上退下,周遭其他僧人还在吟诵,嗡嗡嗡嗡宏达空灵响彻于殿上,如此庄重肃穆却只有他如蠕虫爬动。
轮椅不能入殿,便放在门口,他每日都会在众人的注目下爬进来,再爬出去。
今日的身体格外沉重,训练有素的双臂爬这几步路竟然会打颤,比他想象的还要快,怎么了,因为佛祖注视所以惩罚的快吗?
越过门槛,抓上轮椅,有小沙弥看到他提前出来,匆忙跑过来想扶他,若是平日必然会被元檀微笑谢绝了去,而今日面色苍白冒汗,着实借了旁人的力才能坐上。
“谭居士是否身体不适,要不要我去通知大师父。”
小沙弥很是关切,孩童还还不能很好的分辨善恶,但对于残疾人总是多一份在意,因为残疾人可能是食物链上比孩子还要“弱”的存在。
元檀摇头,没有搭理人,摇着轮椅快速往住处去,他是觉得手摇够快了,可鬓角流下的汗珠的告诉他,不仅慢了还摇不动了。
直到进门,已是汗流浃背,盛夏的蝉鸣的在屋外的槐树上嘶鸣,艳阳高照,勃勃生机,可屋里如行将就木的大棺材,盛放前来等死的人。
桌上有快件,撕开来便是A4牛皮文件袋,里面装着厚厚的资料、口供、银行流水,照片、U盘......
全是谭痴痴、全是陈远路。
这些就是阿布被挖空的全部价值,U盘里存有电子版的文档和影像资料,包括阿布由生到死的全过程。
当然禁卫不是为了记录一个小人物的生死,而是为了录下全部的信息,恰好录到了死亡。
那本来就是个干瘦矮小的男人,车祸加用刑,撑不了多久的。
不过元檀没有看U盘,力气在迅速抽空,他只能匆匆翻看现有的纸质版,寻找想要的信息。
直到手指拈纸都在抖,他终于看到了六月初谭痴痴于蕤州繁花妇产医院诞下一对龙凤胎,大名未知,小名小鹰小雪,剖腹产大出血ICU一周,身体恢复良好,但医嘱要求不可再生。
生了孩子,生了.......从宫里开始有传圣母颂重现人间,有人在西州喝到相同的奶汁时,元檀就猜到了大概,弄丢人跟着舍舍一同遣返的两个护卫把陈远路跳楼之前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去。
包括有位军爷跟痴痴走的近.......
要形容下面貌,便说有对丹凤眼,元檀听的气笑,便问:“宫里哪位贵人是丹凤眼?”
“.......惊、惊雀公主......”
他还是低估了陈远路,有想过他可能和谢俸有染,毕竟都到了开枪的地步,可没想到除了谢俸,还有朱家的独苗苗和他弟弟。
护卫说二公子差点要直接跳楼,若不是朱家少爷拦着恐怕已经下去了。
当然以结果论来说,三米多的高度对舍舍来说不算什么,可瘆人的是,他想都不想直接就跳了下去,若是山崖呢,若是深渊也一起殉情是吗?
最起码人家谢俸还知道拉个垫背缓冲一下,你却一点都不惜命。
那时听完护卫的汇报,他就想找舍舍验个血,和圆圆配一配......可祠堂思过与结扎手术让他虚弱的只能卧床修养,脑子里还在想这些那些,把许多没想到的事都串联在了一起。
等到终于能出门的那天,被下人推着迎接太阳阳光洒下来,他想躲,都躲不掉。
轮椅一路推着去见爷爷,在刚进到大院儿,还没穿过竹林便遥遥听到了些欢声笑语,他让下人停下,透过竹影重重的缝隙窥探。
露天稍冷,石桌上却是热茶滚滚,爷爷和爸爸坐在一起品茶,母后站在舍舍身旁,拿着个竹蜻蜓在逗着孩子玩儿。
那定是爷爷做的,小时候,他们都有。
每个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舍舍怀里,面带微笑,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