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庭南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犹犹豫豫地问:“小秋,你……认真的吗?”
“什么?”
“赌局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燕惊秋转头看他,与他对视片刻,像听了笑话似的笑出了声,“你想什么呢,他真不是我的菜,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真搞不懂,他怎么就跟个石头似的又臭又硬,怎么撩都没反应,太难对付了,我感觉我给他抛的媚眼都有几百个了。”
程庭南笑不出来,神情僵硬,轻声说:“何必呢小秋,那么多人喜欢你,少他一个又怎么样,不要紧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电视里传出的娱乐节目笑声盘踞在头顶,像捕食猎物的老鹰一般,威压重重。
燕惊秋握着冰可乐,把玩瓶身上泛出的水汽,半晌,说:“就像集邮一样,你懂吗庭南?少一个都不行,我想要的一定要拿到。”
程庭南咬紧牙关,脸色铁青。
他一直知道燕惊秋是个放浪的人,但他认为燕惊秋只是太过孤单,想要从不同的人那里获取关照和温暖,弥补父母在他生活中的缺位,所以从一开始,他就默许了燕惊秋戏耍玩弄别人感情的不齿行径,某些时刻,他甚至扮演着一个助纣为虐的角色。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燕惊秋只是单纯的渣而已,想要割席的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差点站起来指着燕惊秋的鼻子大声斥责。
可也或许,他并不是因为燕惊秋的恶劣而愤怒,而是因为燕惊秋与梁鹤洲走得实在太近。
起初,他以为梁鹤洲与燕惊秋的那些个情人没什么不同,反而,他冷冰冰的态度可能会比任何人都早一步被厌弃。
燕惊秋不安定的、孩子般的性格,注定让他无法安稳静心地和某个特定的人维持长期的亲密关系。
“程庭南”除外。他的地位稳如泰山,坚不可撼。
可是事情开始朝他预料以外的方向发展,梁鹤洲取代他占据了燕惊秋大部分时间,不仅三番五次进出这间公寓,煮饭做菜,还拿到了公寓钥匙,虽然只有那么短暂的一小会儿,可也是绝无仅有的特例。
以往的那些对象都是过客,即来即走,谁都不被允许在这个只属于他和燕惊秋的私人领地停留。
长期压抑在心中的嫉妒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眨眼之间长成了参天大树,根脉残忍地占据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明明是他先来,先来了十多年。
他方寸大乱,顿觉周身危机四伏,在这样的荆天棘地中,偏偏又无法向任何人倾诉、求助。
这会破坏他刻意与燕惊秋保持的微妙平衡,他还想继续待在燕惊秋身边,就算一直以朋友的身份。
他希望燕惊秋至少不要表现得如此薄情而卑劣,至少,尽快和梁鹤洲拉开距离。
“这样真的不好,小秋,”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
燕惊秋打断他,“我会马上跟他分手的,等目的达到之后。”
程庭南张了张口,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枉自徒劳。他叹了口气,默默起身去厨房,把冰好的啤酒拿出来,打开递给了燕惊秋。
燕惊秋笑着接过,凑过来勾着他的脖颈,揶揄地说:“是不是这段时间没和你一起玩儿,你不高兴啦?”
程庭南举起啤酒,和他碰杯,道:“自作多情。”
“哼,嘴硬,这样好了,国庆节我们出去玩,顺便还能过个生日。”
“行,去哪?”
“你挑个地方吧,别太远,多叫几个人,不然没意思。”
“那就去市郊的竹林玩玩,泡温泉。”
“行。”
“要叫梁鹤洲吗?”
燕惊秋仰头喝了一口啤酒,咂了咂嘴,“我自己和他说。”
*
第二天一早,梁鹤洲仍是没有来接他去学校,他上完一天课,忙得脚不沾地,吃晚饭时才得空给梁鹤洲发消息。
梁鹤洲没有回,他又跑去操场找人,但是足球队训练已经结束,连一个穿球服的人都看不见。
苦等到睡前,手机都没有任何动静,他迷迷糊糊睡过去,夜半时从梦中惊醒,摸出手机给梁鹤洲打电话。
倒是接通了,但传来一个清甜的女声,自称梁鹤洲同事,说他在忙,走不开。
燕惊秋一句话也没说就挂断了,翻来覆去到凌晨才重新睡着。
他一直都没能见到梁鹤洲,去宿舍找过,去足球队办公室找过,都没见到人,短信和电话通通石沉大海。
假期前的最后一节课是大学英语,他没有心情上,逃课后直奔火锅店,点名要让梁鹤洲过来,店员却告诉他还没到换班时间。
他随便点了几样菜,吃完后在步行街上晃晃悠悠消磨时间,捱到接近十一点,看见有员工从火锅店后门出来倒垃圾。他趁着那人不注意偷溜进去,一推开门,看见正在脱衣服的梁鹤洲。
他双手交叉提着两边衣服下摆,正要抬手臂,腹肌绷得紧紧的,裤子半褪,露出白色的内裤边沿,并没有回头,边脱上衣边说:“假期的排班表出来了吗?”
显然是把燕惊秋当成了刚刚出去扔垃圾的员工。
燕惊秋不动声色,缓步靠近,在他套上工作服之前,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鹤洲。”
梁鹤洲吓了一跳,猛地转身,抬手推开他几步远,慌忙把衣服穿好,拉了拉还没来得及脱下的裤子。
“你……”
“我不能来?”燕惊秋皱着眉,揉了揉肩膀,“干嘛这么大反应,疼死了。”
梁鹤洲还在整理衣服,东摸摸西碰碰,低着头不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