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说完,甩手一道法术扔过去,秋道长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白无常的生前往事,哪能随便给人看?

画面里的女将军却轻叹一声:“我这儿没有人化妆。”

她又说:“你回去吧,西域的下凉国在三百里外集结大军,现在真的不是个探讨这种话题的时候。还有,我不再叫谢瑶,我改了,尧舜苍生的尧。”

说完,披甲的将军转身就走,年轻的公子被甲士拦在了将军大营的门外,眼神似乎有一点暗淡。

那名老妪在小女将军进了门后急匆匆地赶上来:“阿尧,你对他那么凶做什么,我听说你还让他住营帐,吃干饼,人都饿瘦一大圈。”

小将军将她的银枪递给那老妪,老妪疑惑地看了看,只听她说:“嬷嬷,知道这是什么吧?”

“这是太宗亲赐的枪。”老妪回答,“赐给宛州谢氏。”

“宛州的谢家和金陵的谢家虽然系出同源,但除了姓还一样,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谢小将军说,“宛州谢氏,代代子孙手持此枪,镇守边关,我谢家一日不灭,边关就一日不破。但你也知道,我是宛州谢氏最后一个女儿了。”

老妪说:“所以早早定了谢韵公子,金陵谢侯也是一方名士,说是迎娶您,但谁不知道这谢公子就算是送给咱们宛州谢家了,好让您”

“生下下一个继承这柄枪的孩子?你不觉得这对谢韵不太公平?”谢小将军平静地说,“不用了。你以为,这柄枪还能传下去?不能了,嬷嬷。我是战将,天下格局我比你看得清楚,如果先皇不死,宛州谢家还能纵马提枪,为他逐鹿中原,但新上来这个……算了吧,他脑子里想的只有选秀,雁回关上一次接收给养是什么时候?再过一个月,我这守城将士就要和战马一起吃草了,不然你以为三百里外的下凉大军在等什么?”

边关的风在帐外呼啸,风声里,始终不曾卸下甲胄的女将军冷静甚至冷酷地回答:

“我守着雁回关,只是为了守这座城里的几万无辜百姓,和一份祖上的知遇之恩而已。不是在守那小皇帝的江山。我没有文臣名流那种死忠的气节,我只知道将来中原一统,天下终究会安定,但绝对不会是咱们这个皇帝的功绩,谢家忠君,可是将来有一天,我,或者我的继承人,要去替这个无德的皇帝迎战真正的明主吗?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最后一个办法。”

老妪伸手摸了摸那柄冰冷的银枪,最后只能低声说:“将军,慎言啊。”

“放心,这话没人听得进去。这柄枪为天下苍生而战,可主君眼里没有天下苍生,那就只能让它,在我手中为止。”谢小将军冷漠地说,“所以我不想耽误别人了,金陵谢家虽然从文,但他们写的东西倒还不错,武将一时镇守边关安宁,文人们搞的那些东西倒是可以流传百世,不失为一种传承,所以我让他在这儿遭罪,是想让他看到我的决心,别跟我在这儿虚耗,赶快回去,雁回关的时间实在不多了,给养若是再不来……”

“报”

门外忽然跑来一个士兵:“将军,副将在城头拿下了谢公子,还把人胳膊给卸了!”

谢小将军听了顿时恼火:“什么情况,我没让你们动手吧?”

“那个……谢公子说月亮好看,爬城头看月亮,还喝多了拿酒瓶子砸副将,副将上去就被砸蒙了,大怒着说谢公子是奸细”

“月亮好看个屁。”谢小将军气得转身就冲了出去,“他自己在屋照镜子行不行,他长得不比月亮好看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A:我同意!我严重同意!!!【一个香香软软的谢公子……想……】

第80章 谢将军

谢小将军冲上城头, 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泣不成声的柔弱公子向她告状,谁知道迎面撞上的是涕泗横流的壮汉副将。

“你”纵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谢小将军都大惊失色, 实在是因为满身风华的贵公子若是垂首低泣, 眼角含泪,那是一副令人心疼的美景,但要是个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 他哭起来那就能吓得方圆百里跟着一起哭了。

“将军!”大汉副将捶了自己一巴掌,“都怪属下,谁知那金陵来的公子不能摸不能碰,碰一下手背皮肤就红一块,可不得了……末将真不是故意伤他啊!只是一时鲁莽, 说话不过脑子,谢公子就说要从这城头跳下去自证清白, 这可怎么办啊!”

画面外的秦峰噗地一下就乐了, 但谢小将军疾跑几步,登上城头,才慢慢放松下来。

因为这位谢公子……

小将军面无表地看着他他爬不出去,墙壁太高了。

秦峰再次掏出手机, 毫不客气地猛拍,甚至还录视频

这位“碰一下皮肤就会红”的金贵公子伏在墙边,倔强地扒着墙沿,头发都有点散了, 看起来是真想跳出去来着,一只胳膊软趴趴地垂下来, 显然就是甲士通传时说的大呼不好的这副将脑子一热说人家是奸细,还把胳膊都卸了。

秦峰认识的谢祁连可没有这种一言不合就赌气跳天台的毛病,并不是因为他已经是鬼了,只是时代是不断更迭中的,千年前的名士气节,可不就是流行这种以死自证,而谢祁连在这千年洪流里穿身而过,优雅,从容,他看过的风景沉淀进了他的灵魂里,才成就了今天这样的谢祁连,一己之力戍卫阴阳三百年的白无常。

唉……秦峰抱着肩膀叹息,前缘镜里咬牙气闷的小公子,怎么看怎么像……撒娇啊。

镜子里的谢小将军急忙上前,谢韵公子严厉地抿着嘴唇,目光倔强,但副将不敢再用力,有个婚约在身的小将军却不用顾忌,直接上去一把把谢韵抓下来,两下就把他脱臼的胳膊恢复了。

“嘶……”谢韵低声抽了口气,疼得脸色都白了,小将军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拿自己的袖子擦了擦他额头的冷汗。

“你到不是个寻常贵公子……本将当然知道你不是奸细,至于他”小将军赞叹,“边关的将士莽撞,还请公子勿怪。来人,五十军棍。”

“别!”谢韵踉跄着站起来,执拗地拒绝旁人的搀扶,“是我先不懂规矩乱走,大战在即,怎么能打那么重?”

谢小将军惊奇地说:“你知大战在即?难道我递到金陵的下凉国近报,他们看了?”

“他们……”谢韵迟疑。

“哦,他们没看。”谢小将军笑了,“也对,若是得到了重视,怎么会在这时候让你来和我成亲。”

她瞧着依旧脸色苍白的谢公子,情绪复杂地叹了口气。

瞧见女将军的无所谓般的笑容,谢韵公子的眼神慢慢暗淡,像是圆月隐入了乌云背后,他扶着城头,看了看远方晦暗不明的黑暗。

“那是祁连山。”谢小将军说,“下凉国的大军就停在祁连山山口,黑暗里那些可不是萤火虫,那是他们军营的灯。今年年初的时候,他们扎营还不敢点灯,怕我估算兵力,但上个月就已经无所顾忌了。”

“因为……先皇驾崩,雁回关三个月没有送过给养了,而他们不怕你有所防备,这时候亮人数,反而能给你制造压力,对吗?”

小将军嗤笑:“你看出来了,那明天就回金陵吧。”

谢公子转过身来,极为郑重地行礼:“如此,我便更不能一走了之。我与媱……我与将军有婚约在身,只等在下冠礼之后,就可以按照长辈们的约定完婚,冠礼也不过就是明年春天了”

“我不会和你成亲的。”小将军直白,干脆,不留任何余地,“回你的金陵去,谢家是名流,不管天下格局如何改弦更张,占据金陵的势力都会以礼相待。”

“天下文人墨客,苦心经营自己的名声,哪怕远遁山林,或号称隐居不出,于我看来不过都是沽名钓誉。”锦袍的小公子在月下长身玉立,朗声说道,“非我不尊贤明,只是大多数的名士到最后,不也是想用这名声谋个前程?许多贤者确实真的不愿出仕,但究其根本,是因为没有明主,看不到天下太平的希望,才隐世不出以求最后自保一点名声。否则真心闲云野鹤不问红尘,又何必把自己的作品传出去,写完直接塞箱底不就真的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谢小将军将门出身,很小的时候家里的长男就全部战死,她是宛州谢氏最后一柄活着的银枪,所以皇帝的军令送达,便只有她能上马出征,金陵的谢公子不一样,他们那种名士,确实是有资本把皇帝都摔门关在屋外的,而且还能被传为美谈呢。

谢韵接着说:“所以,我也想给自己攒一个前程,我也想将来得遇明主,出仕盛世,但若是雁回关破,下凉虎狼之师长驱直入,生灵涂炭,将军,你说我想要的这个前程,浮尸千里的中原大地得休养多少年之后,才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