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吵闹的人声,是从院子外面传来的。

安年第一反应是有人来梁家找麻烦了,抄家?批斗?他一个激灵站起来,得把他带来的东西都藏好!

他像是屁股着了火,着急忙慌地四处转,被梁浔一把按住,“没事,不是来我家的。”

安年愣愣地看着他,“那是什么?”

“刚才爷爷说,村子里来了几个下放的劳教犯。”

“劳教犯?”

“嗯。”

安年起了好奇心,“那我们去看看。”

梁浔点点头,跟着安年就出去了,至于爷爷百般叮嘱不要去凑热闹的话,早就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院子外面,几个人被捆着手,用绳子绑成一串,像牲口一样被赶着走。周围的村民们跟在旁边看热闹,指指点点,而这几个人表情麻木空洞,没有一丝反应。

“回来,别往跟前凑!”一个小孩儿蹦跳着靠近,又被他妈拽了回来,“小心传染你得病!”

小孩儿问:“妈,啥病?”

妇女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调笑着说:“兔儿爷知道不?”

小孩儿一脸好奇,“啥是兔儿爷?”

妇女瞪着眼睛骂道:“别当着我家孩子面说这些烂事!”

又拉着小孩儿胳膊严厉叮嘱,“看见中间那个男的没有,离他远点,他有精神病,会传染你!”

小孩儿懵懵懂懂地点头,跑一边儿玩去了。

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不以为然,又转头去和旁边的人闲聊,“听说是个老师,和男的抱在一起亲嘴儿的时候让人看见举报了。”

“两男的亲嘴儿?”旁边那人一脸不解,“有病吗这不是!”

“可不就是有病吗?精神病!”

“那可得离他远点,别把咱传染了!”

众人像看到瘟神一样掩鼻后退几步。

又有人问:“哎,你们说两男的在一块能干啥?能干那事吗?”

“咋不能呢?”那人笑得猥琐,“插屁眼呗!”

“哎呀!真恶心!”众人都是一脸嫌恶,有人更是捂住了耳朵。

他们用眼睛斜着看向人群中那个被捆绑双手的瘦削男人,眼神又鄙夷又嫌弃,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眼底却又隐隐带着好奇。在他们这个小县城里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类人,很稀奇。

辱骂和议论远远传进瘦削男人的耳朵,可他眼神空洞,没有焦点,额头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如同一具失去思想的行尸走肉,麻木不仁地一步一步走着。

安年听见那些人议论的时候,就立刻捂住了梁浔的耳朵,不想让他听见这些话。

可梁浔还是听见了一点,两人回屋之后,他问出了和那个孩子一样的话,“兔儿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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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想說的話:】

没走成,下章再走吧,走完再回来

第16章 “哥哥”

梁浔问:“什么是兔儿爷?”

安年想说你别问,但梁浔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充满了求知欲直勾勾看着他,看得安年直打磕巴,“啊…嗯…兔儿爷就是…嗯…同、同性恋……”

越说声越小,梁浔都听不清,“同什么?”

安年硬着头皮,“同性恋。”

“同性恋是什么?”

安年尴尬地脸都红了,他真不想给梁浔解释,这还是个孩子呢,跟他说这些不合适。

可平时总是内敛话少的梁浔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奇心,穷追不舍地问:“安安,是什么是同性恋?”

安年望着梁浔一双黑眸,抿了抿唇,犹豫着说:“就是喜欢和自己相同性别的人,比如喜欢男人的男人或者喜欢女人的女人。”

梁浔明显是受到了震动,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此刻都睁大了一些,泛起浓浓的惊讶,像是在说还能这样?

“男的,也能喜欢男的?”

安年点了点头。

梁浔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缓了半天,轻声道:“他们说……是精神病。”

安年说:“不是,同性恋不是病,也不传染,只是、和大部分人的喜好不太一样,不会伤害和影响到别人。”

这个年代的人对于同性恋的认知很狭隘,觉得那是一种不正常的病,他们唾弃、厌恶、疏离同性恋群体,甚至要用药物、用物理方法去矫正、治疗。

安年从网上看到过一些五六十岁的同志的采访自述,他们在年轻时大多都遭受过一些不公的待遇,像坐牢、劳改,有些甚至丧命。

安年自认为不是同性恋,但他仍然对这个群体感到同情和包容,他不希望梁浔和这个年代的其他人一样,用异样厌恶的眼神去看待同性恋,但他也不能过多干扰,只能略微给梁浔解释一下,毕竟梁浔还小,不适合接收太多这类信息,万一产生某种影响就不好了。

梁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安年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安年赶紧打岔,“梁浔,我有点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