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我,我自有打算,惊鹤老哥,你先出去,让阿烬一炷香之后进来”
“好,你…照顾好自己”
施惊鹤很是担忧,但毫无办法,他沉重地拍了拍顾星野的肩膀,然后起身走向了洞口。
山洞里只剩下了顾星野一人,他倚壁而坐,无声啜泣,眼眶隐隐泛红,黑眸雾气弥漫,目光复杂,有悲伤,有不甘,有愤恨,有无奈,但最多的是不舍,还没得到贺兰月烬的爱,他不想人生就如此潦草结尾,可毒发会传染,他已经没有机会挣扎了。
寂静的山洞里,顾星野坐在地上掩面哭泣,但他哭都不敢哭出来,只压抑哽咽,他怕贺兰月烬听见,他还有太多遗憾,他不想离开贺兰月烬,以前他觉得死亡也没什么大不了,和贺兰月烬一起死甚至可以说是幸福,可今天,他不得不与贺兰月烬分离。
顾星野怕死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如此怕死,一想到将与贺兰月烬诀别,他的胸口就隐隐绞痛,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晦暗的光线里,丝丝缕缕的呜咽在山洞里盘旋回绕,顾星野哭得无助又不甘,他安慰自己,心想着,也好,以后没他烦贺兰月烬,贺兰月烬也许会开心吧,也许贺兰月烬会很快忘了他,贺兰月烬可以回到玄月教依旧做那个高枕无忧的教主,而他,只是贺兰月烬漫长生命里的一个匆匆过客。
出于爱意,顾星野希望贺兰月烬能忘了自己,希望贺兰月烬能开心,但他又自私,期待贺兰月烬能日日思念自己,最好想得夜不能寐,一面是贺兰月烬的感受,一面是他自己的欲望,最终,他还是更看重贺兰月烬的感受。
如果贺兰月烬能开心,忘了他也可以。
一炷香的时间里,顾星野想了很多,绝望的情绪用眼泪宣泄,他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等待贺兰月烬进来。
不一会儿,贺兰月烬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杯竹筒盛的水,贺兰月烬在顾星野身边蹲下,将水喂到顾星野嘴边,眸带忧色,沉声道:“喝点水,别担心,惊鹤跟我说了,这毒不厉害,很快就会好的”
贺兰月烬很少有这样温柔的时候,可顾星野却冷着脸一掌推开,竹筒掉在地上,水洒了满地。
贺兰月烬眉头蹙起,面色不悦,斥道:“你做什么?”
顾星野扶着山壁慢慢站起来,目光漠然,冷冷地注视着贺兰月烬,说道:“贺兰月烬,我真是高估你了,你如今保护不了我,对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你在说什么?毒糊涂了?”
“我没糊涂,清醒得很,我今天算是看清楚了,跟着你已经无济于事,我打算去找个大门派做庇护,你可以滚了”
顾星野冷眼冷面,一字一句说着违心伤人的话,看到贺兰月烬诧异受伤的眼神,他更加难过,可他不能心软。
贺兰月烬有些无措,怔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已经习惯了顾星野贱嗖嗖笑嘻嘻的样子,习惯了顾星野满眼是他,习惯了顾星野撒娇讨好粘人,可现在,顾星野突然横眉冷对,这种落差感让他心头堵得慌。
见贺兰月烬愣住不动,只蹙眉盯着自己,顾星野不屑嗤笑,斥道:“看我干嘛,滚啊,我不想再看见你”
贺兰月烬从怔住的情绪里缓过来,神情渐渐恼怒,黑眸冷得似要杀人,俊美的面容怒气勃发,低喝道:“顾星野,你失心疯了?”
顾星野眼眸发红,眸子还湿润着,眸中藏尽悲伤,只作出冷漠讥讽的模样,唇角勾起一点蔑视的弧度,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贺兰月烬,嘲讽道:“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吧,啧,贺兰教主这是动情舍不得我了?”
“顾星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你?真是傻得可以,一开始我就只是看上你的美色,可睡多了也索然无味,我用厄咒绑住你,也只是利用你保护我,没想到你还真信了,贺兰月烬,我厌烦你了,滚啊,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番杀人诛心的话说出,顾星野眼中泪光氤氲,但他强忍着鼻间酸楚,也尽力控制着手别抖,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轻松样子。
贺兰月烬怒得额间青筋微突,狭长的美眸一下子就红了,眸中泛雾,他强忍锥心之痛,仰头大笑,笑声里藏着无限的苦涩和悲伤,到了如今,他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他就知道,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伤及最深,他明明清楚这个道理,却还是被人伤了一道,冷寂多年的心刚有了波澜,就被如此重击,贺兰月烬后悔,后悔与顾星野如此亲近,往日的欢愉忆来都是嘲讽。
世间情爱,都是穿肠毒药,贺兰月烬如此冷漠无情的人,也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骗子,都是骗子,什么喜欢,什么爱不爱的,都是骗人的话,贺兰月烬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信了顾星野的鬼话,明明知道顾星野最会骗人,怎么还是相信了他,该死!
被欺骗的羞辱让贺兰月烬恼羞成怒,他气得胸口大大起伏,呼吸粗重,目光冷厉如炬,他一把掐住顾星野的脖子,将顾星野按在墙上,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低沉痛彻,怒道:“顾星野,如今厄咒已解,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顾星野满不在乎,甚至还挑衅轻笑,饶有兴致道:“杀我?好啊,试试啊,能死在你手上,也挺有趣,这样的话,你会不会每天夜里都梦见我?”
被掐着脖子,随时都有可能毙命,顾星野却没有一点恐惧之色,反而悠闲戏谑,眼神幽邃晦暗,嘴角微勾,神情玩味,怎么看怎么欠揍。
面对顾星野这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贺兰月烬突然觉得很无力,他从来就管不住顾星野,以前只是顾星野乐意迁就他,而今顾星野浑身是刺,让他觉得很难过。
二人无声对视,顾星野玩味勾唇,眼神充满了轻蔑与嘲讽,而贺兰月烬目光悲愤怒极,咬牙切齿,修长脖颈上的筋都明显突出,狭长的美眸凶狠又悲伤,盛着浓浓的水雾。
真是奇怪,被掐的人满不在乎,而那凶狠掐人的人却快哭了,一时分不清谁欺负了谁。
贺兰月烬怒不可遏,他没拧断顾星野的脖子,只一掌打在顾星野肩膀上,顾星野顿时一口鲜血喷出。
顾星野的手抖得厉害,他悄悄把手背在了身后,他倚着墙,满额冷汗,但他还一脸轻松,含血笑道:“打一掌够泄愤了?要不要再来一下”
见顾星野下巴处鲜血淋漓,贺兰月烬心有不忍,但同时他又愤怒不甘,气得手握成了拳头,一拳砸在顾星野头侧的岩壁上,怒气勃发道:“顾星野,从此以后,你我陌路”
顾星野的眼皮有些耷拉,目光都有些恍惚了,他强撑着,面上若无其事,笑道:“好啊,慢走不送”
顾星野的语气轻松戏谑,还带着那么一点愉快,比钢刀更能扎痛人心,也让贺兰月烬负气而走。
顾星野已经快站不住了,他倚着墙站着,手抖得厉害,望着贺兰月烬离去的背影,他的笑脸一点点沉下去,眸色忧伤而欣慰。
看到贺兰月烬带着施惊鹤渐渐走远,顾星野这才敢挪动脚步,他踉跄走到山洞外,黑眸盈泪目送着贺兰月烬远去,突然,胸口一阵剧痛,他捂住胸口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喷出,脑袋胀痛欲裂,耳鸣尖锐,周遭的一切天旋地转。
顾星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眼神涣散,连吐几口鲜血,接着往前栽倒,他趴伏在地面上,黑色瞳孔里倒映着远处那小小的背影,眼皮一点点耷拉下来,完全闭合,泪滴从眼角流出,顺着高挺的鼻梁缓缓滑下。
阿烬,这一次,我再也不烦你了,如果可以,请你记得想起我。
远处,贺兰月烬带着施惊鹤忿忿而去,他背着手往前走,面色怒气未消,沉声问道:“惊鹤,他的毒几日能好?”
施惊鹤很心虚,敷衍道:“很快,很快的…”
没得到具体的答案,贺兰月烬停住脚步回头,贺兰月烬的目光一扫过来,施惊鹤马上低下了头,他心有愧疚,根本不敢与贺兰月烬对视。
贺兰月烬皱眉,命令道:“抬头,回答我”
施惊鹤抬起头,目光左移右盼,吞吞吐吐道:“教主,不用担心他,过几天就好了”
贺兰月烬目光审视,眼神锐利洞察人心,他盯着施惊鹤片刻,质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贺兰月烬对所有人都冷静且理智,目光洞若观火,很快就察觉到施惊鹤的异样,只有面对顾星野,他才会难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