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走后,本杰明目光落在盒子上,戏谑道:“哦,他可真喜欢玉秋……比起以前给我的那些,准备的可多多了。”
周承明尴尬地笑笑:“本,他和玉秋可没有什么关系……”
“我当然知道,莱恩一定是觉得他和简很像。”本杰明端了两只装好茶水的杯子递给他们,“请用”
周承明接了杯子,不禁诧异道:“你也知道简?”
本杰明戏谑道:“简?哦,简,莱恩的情人谁不知道他,那可是莱恩心里的唯一。嘿,你们不觉得莱恩可笑吗?他就像一只进了磨坊不愿出来,打算一辈子待在里面的蠢驴。”
本杰明肆意贬低着前两天还一同欢爱的对象,周承明心里有一丝怪异感,他谨慎地问:“本,你喜欢莱恩的,不是吗?”
“天,得了吧,你应该用‘曾经喜欢’……那时候我还太年轻,为他做了好多蠢事,真是糟糕的回忆!” 本杰明嗤笑,“但很快我就明白了。钱,权利,自由……这些远比爱情更真实,也更有用。至于性爱,嗯,虽然它很棒,会让人上瘾,但它完全不需要投入太多情感,我只需要强壮的、能给我带来高潮的肉体就足够了。”
他走到桌前开始收拾黑白的棋盘和棋子:“我很同情丹,可怜的孩子现在还对莱恩抱着幻想这头蠢驴的爱情和灵魂已经献祭给了一个死去的人。哦,真希望丹能早点明白这件事,然后狠狠给他一拳,收拾好东西,与琼斯家永别,开始他自己的人生……”
棋盘和棋子收好后,本杰明拉开椅子坐下:“好了,我亲爱的客人们,无聊的话题就让它结束吧!我想,我们现在可以谈正事了。”
在之后交谈的数小时里,周文禄发现,本杰明虽然看起来礼节周全,态度和蔼,但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恐怕在正式交易中,一旦给出了价格,就不会给对方任何商议的余地了。
“本杰明先生来巡宁的时候,请务必先通知我们一声……”周文禄等周承明将这个句话翻译给本杰明后继续道,“届时与宋家交易,希望本杰明先生只收宋家八成的交易费用。”
周承明诧异地看向他:“大哥,这……”
周文禄道:“你只管告诉他就是。”
这句话着实不合理,但周文禄都这么说了,周承明也只能转达给本杰明。
果不其然,本杰明听完,挑了挑眉,笑容里有一丝不快:“周先生,希望你知道,我可不会因为莱恩的关系给你们这样的优惠。”
“并不是优惠,”听完周承明的转述后,周文禄摇摇头,笑容意味深长,“剩下的两成,会由周家付。但是那时候,请你告诉宋家说……那个价格,那是看在周家的份上才给他们的。”
宋岳堂当然不会缺这点钱,但是既然他们有意与宋家拉近关系,表态和心意,还是要主动展现给宋岳堂的。宋岳堂不想欠人情又怎么样,只要他们先下手为强,宋岳堂的地位被动了,这人情他就是不愿意欠,那也逃不了。
本杰明心思活络,闻言顿时也有了兴趣:“哦?你们对宋家……另有所图?”
周文禄微微一笑,也不遮掩:“算是吧,与他是有一点私人恩怨。虽说不值一提,但我们希望借此……把那点恩怨彻底抹除。”
本杰明迅速由这句话发散思维,想了很多种可能,他狡黠地眯了眯眼:“这听起来很有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也没有亏损……嗯,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我不接受口头保证你们的两成,可以提前给我,至少先让我看到你们的诚意。”
周文禄本身也做好了退步的打算,对此十分乐意接受:“如果只是这一点,那完全可以。”
本杰明直言他还有几个别处的交易要完成,那是去年就谈好的,接下来不会同他们一路去巡宁。但是他承诺,等那些交易完成,第一时间就去找周文禄他们和宋家。周文禄自然表示理解,他笑着以茶代酒,敬了本杰明一杯,这事算是筹备好了。
莱恩的订单到手,本杰明那边也达成了初步交易,最重要的事都解决了,大家在善泽稍作整顿两日,便决定返回巡宁。
徐思修知道了他们将离开的消息后,莱恩自然也是迅速知道了。
他主动来送行,在登船之前,悄悄给了玉秋一张纸条。玉秋还来不及推辞,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道别礼物,玉秋。周家现在对你好,但是无法保证未来,”莱恩一边注意周文禄那边,一边低声对玉秋道,“这是我一位朋友的电话,我已经同他交代好了,一旦周他们几个人变了,你无处可去,可以给他打电话求助,他会替我来接你,然后将你送到英国。我保证,只要我还活着,不论什么时候,琼斯家都会无条件接纳你。玉秋,你相信我,把它收好吧,即使现在用不上也没关系,这会是一条永远为你准备好的退路。”
莱恩神色认真,语气郑重,玉秋垂眸思量一瞬,旋即点头道谢,收下了。他并不是不相信周文禄他们,但莱恩这份礼物里包含的远不止“退路”。玉秋知道他对自己的好感源于那个早已去世的简,自己如今收下他的这份心意,也许对他而言是一种另样的慰藉和释然。当下他是收了,之后怎么处理这张纸便是他的事,反正莱恩是不会知晓的,不如就遂了他这一刻的愿吧。
玉秋收好了纸条,与莱恩道别后同周文禄他们一并上了船。在开船后的当晚,玉秋打开了窗户,那张并没有被打开过的纸条在夜色下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水里。除了莱恩本人,没有人知道这张纸上的内容是什么。
河流返回巡宁的时候是逆流而上,比起来善泽花的时间多了些,但好在一路平安,顺利入港。
从船上下来后,果不其然,令伯已经等在下面了,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位本该呆在学堂的青年。
“老三!”周锦宗走在众人最前面,见到周康毅,喊了一声,“今天怎么你也来了?”
周康毅露出一点笑容,解释道:“你们这次去可不容易,我总该表示一下,今天我请志平代我上课,下个礼拜我还他……你们呢,那边情况怎么样?”
“超常发挥,你放心吧!”他抬手拍了拍周康毅的肩膀,虽说平日两人时常暗暗较劲,但终究是兄弟,一别数日,再见时态度都缓和了不少。
周康毅点点头,低声再问:“小姨娘没出什么事吧?”
“没……”周锦宗刚要否认,忽然想起莱恩送的盒子……顿时计上心头,“啊,这个呀,至于有没有呢……还得你自己判断,回去我们细说。”
周康毅蹙了蹙眉,周康毅意义不明地笑笑,又拍了拍他的肩,不再透露更多,转头对身后的人们道:“旺七,你带人先去店里,跟老刘他们说,早点把这几天的账算清楚给我!”
旺七是周家的伙计,闻言立马答应下来,迅速领着工人们自行与少爷们分开了。
令伯也上前来:“少爷,六太太……晚上的饭还一起用吗?我好跟叶婆子交代。”
“我看……大家都累了,回去就自行休息吧,不必再聚在一起了。”周文禄说完,对令伯单独道,“让叶婆子做好了温着就是,我们饿了自然会叫丫鬟们去拿。”
他们只离开了十来日,周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踏进门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生出一股亲切感。
玉秋那边,采云一早就把换洗的物品备好了,待玉秋洗完澡出来后,她立刻上前为玉秋擦拭头发,同时小声跟他汇报了这段时间周家发生的一些事。
其中最特殊的,要数一个外面的女人来给二少爷递了封信。据接信了下人说,那女人的打扮应该也是某家的仆人,可问她她什么都不说,只强调了一句要把信完整的给周锦宗,然后匆匆走了。当时周家只有三少爷在,那下人也不敢瞒着,便将信先交了周康毅。周康毅只看了看信封,拆都没拆开,就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直接让那人送去周锦宗的屋子了。
采云絮叨完,小心地观察玉秋的脸色。
玉秋倒是没什么反应,消化完这则消息后微微一笑:“三少爷都觉得没什么,那信里的东西当然也是坦坦荡荡的,家事和公事不同,我无兴趣一一知晓。倒是你,什么都听,还要瞎嚼舌根。”
采云嘟囔:“我也是,在六太太前头才说一下的……”
玉秋低声道:“我知道,就是提醒你,往后注意些,毕竟人多口杂,一些猜忌推论,闹大了,最后算起账来……传播出去的人可能比第一个说出这些话的人,下场更糟的。”
采云抿抿嘴唇,虚心应了:“采云晓得了。”
船上待久了,现在上了岸反而有些晕乎感,玉秋等头发擦干后让采云出去了,嘱咐若是等晚上他还没起,那今天晚上就不用饭了,只需明早早些将早饭送过来便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玉秋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玉秋没了睡意,也不再贪恋床铺,自行下床了,走到门厅看了一眼钟上的时间,幸而还没太迟,他唤了一声采云,门外的女孩立刻用脆生生的嗓音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