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台昌打断他的话:“红鹃这个女人,是周二爷将人送进浓春楼的,周二爷与青穗那个老婊子有暗中交易,特意将红鹃这个贱人推给宋将军的。”
周文禄挑挑眉:“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李台昌眼神阴鸷,就像一条盯着猎物的毒蛇,周文禄却丝毫不怵,任由他警告的眼神扫视。
许是看不出破绽,李台昌垂下视线,笑了一声:“那我就做个好人,提醒一下周爷宋将军这人,心思敏感,红鹃来路不明,还在打探军队的隐私,如此异常,他定不会放过排查的……若是往后查出了她和周家有关系,不论目的如何,只怕你们,难以洗清嫌疑。北边不安定了,那咱们南边也安定不了,‘间谍’这身份,好查,也难查,最终还是要看宋将军把这层身份定给谁。”
周文禄面不改色:“那李爷的意思,要做什么呢?”
“很简单,”李台昌压低声音,“斩断连接的那根线。这对于你们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文禄道:“李爷,玩笑别开大了。先不说周家自从她入了浓春楼就与她并无联系,就单单是宋夫人这一身份,你还敢要对她动手?”
李台昌不屑地笑道:“呵,周爷,您当真以为宋将军会在乎她这个贱人?没有弱点的男人是很可怕的,会令人警惕,宋将军娶她,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明显的‘弱点’,这个弱点下面是谁,并不重要。不是红鹃,也会有什么黄鹃蓝鹃……”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取了一支点燃:“不管你们怀着什么心思把人弄进去的,这个女人问题很大,尽快下手才是最好的选择。现在不处理她,往后……恐怕就会变成宋将军处理你们了。”
周文禄淡淡道:“李爷竟对周家如此关心,既然李爷这么为我们着想,不如,劳烦李爷帮我们解决了?”
“周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李台昌哂笑,“怎地这般不信任我,我还会害了你们不成?”
周文禄笑道:“这是哪里的话。”
李台昌对周文禄这样不在乎的态度有些意外,他手上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红鹃是周家的人,但把宋岳堂搬出来了,周文禄还是这样淡定,想必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他今天说的够多了,过犹不及,总不能强迫周文禄做什么。李台昌便换了话题:“说起来,周家现在的女眷就玉秋一个人吧?”
周文禄眼里没了笑意:“有什么问题吗?”
李台昌呼出一口烟:“若不是我,你们哪能这般轻松把‘玉牡丹’领走,周家还算欠我一个人情。”
周文禄闻言有些恼了,语气也冷了下来:“这么说,我还得谢谢李爷?”
李台昌只当他对玉秋残次的身体不满:“只不过是个下贱的妓子,谈什么谢不谢的,我晓得你们留着他是为了牵制旁支,但你们只守着他一个,恐怕私下有些分不够吧?”
李台昌自作聪明道:“最近我见了不少逃难来的北方人,其中有好些要卖孩子的人家,我看了,都还是十一二岁的嫩苗子,身子干净,身世也干净,要不要让人抽空来看看?你们周家人多,选几个带回去养着,过个几年就能在房里用了,多好啊!开枝散叶是大事,周爷,耽误不得了。”
周文禄只觉得李台昌声音令人恶心,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但若再次直接拒绝,恐会引起李台昌不必要的注意,打草惊蛇。
他故意犹豫片刻,嗫嚅嘴唇数次,最终叹息一声,语气惋惜地拒绝了:“既然接下来时局动荡,那保住家业才是首要任务,哪有功夫关注雪月风花细枝末节的东西,待我收拾完那些乖张的旁支兄弟再谈这个吧!到时候还请李爷帮忙物色物色,提前谢过了!”
李台昌对此回答也算满意,面上浮现笑意:“这是自然。”
周文禄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周某就先行一步,今日之事,我会向锦宗询问清楚,红鹃这人如何,我还得了解了解,那边种种,有劳李爷费心了。”
周文禄下楼去结账,让小厮把方才的玲珑找来,还点了两个姑娘一并送进包间,算是安抚补偿李台昌,这才头也不回地出来清水茶楼。
周家大堂里坐着的几个人一见周文禄进来,纷纷起身询问情况。
周文禄脸色铁青,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深呼吸了几回,稳定下情绪。他不愿细谈方才的对话内容,便简明扼要地总结了:“他知道红鹃进宋府与锦宗和青穗脱不了干系,想让我们主动出手解决掉红鹃。但他可能不知道我们的目标其实只有他。”
“还不算太糟糕,”周文禄顿了顿,心情有些沉重,“但能让我们准备时间真的不多了,再想想怎么拖延一下吧。”
他们现在手中还没有能与宋家谈判的筹码,若是李台昌按捺不住先动了手,那他们的轻快将非常被动。
“大哥,不必如此担心,”周承明轻松笑道,“我下午与本杰明联系上了,他说,他已经往这里来了。”
周文禄精神一振,喜上眉梢:“当真?!”
周承明点头:“他还要在善泽停留两日,最多下周,他就能到巡宁。我已经与他说了,到了巡宁,首先联系我们。”
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已经解决,周文禄一扫方才的郁色,斗志昂扬起来:“好!我们一直让红鹃一个姑娘家单枪匹马在前线厮杀,自己躲在背后……实在是不太仗义,终于是时候该出手了。”
祝大家七夕节快乐~
第066章。
看节日就知道是谁的场合系列。
周康毅虽不从商,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下来,那些行话和简笔都信手拈来,恰逢这段时间学生们放长假,时间充裕,他有丰富的教书经验,玉秋又不似孩童那般顽劣作怪。两人的教学的进度远比周文禄预想的要快。
周承明的院子和周康毅这边离得近,徐思修托人寄来了一些英文的原装书籍和新闻报纸,周康毅对国外文学很有兴趣,便请周承明来帮他翻译翻译,一来二去,周承明空闲时试着教周康毅外文,顺带也教玉秋认了字母。
三个人时常腻在一起,有时候情难自已,难免擦枪走火,最后弄得屋中一团糟,纸墨还浪费不少,有次还险些摔了周文禄一支价格不菲的钢笔。
周锦宗倒是想来掺一脚,但天不遂人愿。
严家那边大乱了。严姑父做假账和用调换原料的证据被查出,直接送到了周太爷手上;其长子直接与严家断绝关系,拐了老爹的小情人和幼子连夜逃离了椿城,不知去向;次子赌场欠债,偷了家中私章房契,暗中抵给了人家两间铺子;三姑妈因此大受打击,一病不起……这正是他们出手收回周家家产的好时机!可惜周文禄这头要等着本杰明,只能让周锦宗临危受命,快马加鞭,赶最近的一班火车过去见太爷,以免节外生枝,被别的外姓亲戚捡了便宜。
周锦宗走的匆忙,都未与玉秋好好道别,等玉秋知道到他离家去了椿城,已经是在两天后了。
周康毅对待周文禄交予他的这份工作很是负责,眼看玉秋对暗号简写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了,他意犹未尽,便使了小手段,额外教起了玉秋练字,打算将人多留几日。
玉秋原本的字说不上多难看,但确实只算得上工整,却不够美观。周康毅特意选上一些诗词句子让玉秋练习,还会检查他的课业,指出问题。在周康毅的耐心指导下,玉秋的字迹也有些不小改变。他们弄的像模像样,周文禄也没理由制止。于是每日大部分时间,玉秋都留在周康毅屋中,在玉秋认真写字的时候,周康毅就坐在一旁看上几页书,两人时不时交流上几句,气氛倒也悠闲。
这天玉秋正在提笔写字,忽然意识一飘,心里开始算起日子。这一算可不得了,周锦宗的生日就在四天后了!玉秋心中顿觉一沉,他不知道周锦宗能不能赶回来,但家里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提前准备着,不能马虎……他想着想着,手中的笔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笔尖的墨迹一点点在纸上晕开。
而就在此刻,周康毅心血来潮抬眼一瞥,恰好逮住玉秋心不在焉。他的目光从玉秋出神的脸移到他黏在纸上的笔尖,眉头一挑,眼神有了几分好奇。
合上手里的英文小说,他小心起身,轻手轻脚向玉秋那边走去。
玉秋痴痴地盯着桌上的纸张,起初并没察觉到周康毅的靠近,直到暗色的影子落在纸上,映入玉秋眼中,他才骤然回神,抬头看去。
周康毅脸上不见喜怒,反而让玉秋神色一滞,心中暗道不妙,主动讪讪开口:“三少爷……”
周康毅伸手移开镇尺,把那张洇出一团墨迹的纸从玉秋手下抽出,玩笑道:“小姨娘方才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玉秋下意识转移视线,避开他的眼睛,僵硬地岔开话题:“三少爷,玉秋今天状态不好,写坏了一张,这就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