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高逢微奋力甩头,挣开嘴巴上的手,哭叫道,“那你是什么东西!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高寄远,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高寄远愣在原地,不知想起什么,猛地将高逢微紧紧搂在怀里,癫狂道:“我只是不想死!哥,我不想死,我要是死了……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不!不行!这样,我们我们就在这里,我们就永远待在这里!”

也不知昏迷又醒过来多少次,高逢微睁开眼睛,只见胸前环着的一双手,那双手上沾满风干的血迹,正在替自己包扎磨破的手腕,

高逢微知道自己在发烧,因为浑身的黏膜都处于发烫的状态,连眼皮也烧得懒于睁开,更不消说灼痛的下身。

“呼呜……呼呜……”他用不通气的鼻子努力吸进几口气,干裂的嘴唇兀一张开,就裂出了血,他嘶了一声,扇着扇睫毛,忽地哆嗦一下,呜咽道:“冷……”

高寄远低下头,问:“什么?”

他连呼吸中都已经染上了泪水:“……疼。”

高寄远手一顿,而后继续将纱布打结,平静道:“睡一会儿吧,哥哥。”

这是高靳死的第四天。高寄远望着天花板,时不时幻觉那里正在渗滴着血水。

他清楚地知道那是幻觉或者臆想,因为除了怀中高烧的兄长,已经没有什么是真实的了。高逢微的伤口正在感染发炎,大多来自高寄远,高靳造成的已经逐渐淡化,高寄远明白,自己已经和高靳是一样丑恶的人了,他们都残忍又自私地伤害了他。

同样的,他们也都已经没有了回头路高靳丢了性命,而自己除了死亡,便只有被抓捕囚禁,永远地离开他。

警察已经到家里来过了,所有人都很警惕,高寄远不能再趁夜上去取东西。高逢微需要药和干净的热水,需要医生和阿淳,而现在,他只有高寄远。

关于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高寄远已经模糊。他觉得自己似乎也在发烧,坠入了一场不断重复上演的梦,锁孔形状的梦里,是哥哥和那个人交叠的身影。

那个人这些年待他还算不错,心情好时,也带他去骑马射箭,跟他说:你哥哥在小一辈里,骑马骑得最好,谁也比不过他,寄远啊,你也该活泼些,不要输给他。

你哥哥骑马骑得好,骑鸡巴也骑得不赖。细细回想起来,那个人大概真正想说的是这个意思。

难怪高逢微这半年来逐渐疏远了他,一山不容二虎,父子不可同床当然,是指父亲与小儿子。一想到自己辗转难眠的时候,哥哥正被那个人压在身下亵玩,他就恨不得杀掉所有人。

一定是有苦衷的吧?否则匕首洞穿那个人胸口的时候,那张脸上为什么会有解脱?

他杀掉了那个人,把肮脏的刑具从哥哥被蹂躏出血的身体小心取出来他是多么珍视爱???护那副逼,连亲吻都是小心翼翼。

那个人用最残暴歹毒的方式,污辱了他所珍视仰望的唯一。

高逢微再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仍是叫疼。

“哪里疼呢?”高寄远问。

高逢微舔着干裂的嘴唇,那里已经渗出了血。高寄远见状,低下头含住那对嘴唇,用仅剩的唾液滋润,让嘴唇恢复润泽。高逢微闻到血和汗水的气味,濒死感已经让他对一切都释然,他笑了笑,像弥留的情人一样,倚靠着弟弟的心脏,低声道:“你把我……也杀了吧。”

高寄远格外平静,回答:“很快了。”

高逢微不知道他说的是快要杀了自己,还是一切都快要结束。

“弟弟,我陪了你这么久,从出生……到现在,”高逢微顿了顿,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息几下,呼吸和话语里都毫不掩饰情绪,“所以,你必须陪着我,如果你敢”

“好。”高寄远一口答应。

地下室内安静得仿佛时间停滞,他们抱在一起,冰冷的地下室在这一瞬间,好像变成了母亲温暖又狭小的子宫。

子宫的外围是铜墙铁壁,再往上是无数个放慢谷物蔬菜的房间,穿过那些堆满蔬果的地方,是主人珍藏的酒窖,主人们业已分崩离析太久,归属权仿佛斗转星移,谁也不知去向。

高靳的死讯没有瞒住太久。

因为,除了他的死亡之外,还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高逢微失踪了。

那天邢妍忽然要召见高逢微,谈谈回国后的规划。阿淳左右找不见他,料想他这几日都和他爸爸待在一起,便找到书房,却只见满地血泊,高靳溺在血里。

阿淳仓皇地把他拉起来,正要叫人,听他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字:“不要……报……警……”

“你说什么?!”阿淳心慌意乱,他多年来深居简出,只在家侍弄孩子,见到这么多血,人都快疯了。高靳慢慢抬起一只手,指尖触上没入胸口的那把刀,而后轻轻一摇头,浓血顺着下唇淌进衣襟中,男人颤抖着,悄声吐出两个字:“小远……”

阿淳猛地睁大双眼:“你说……什么……”

他睁得过分大的眼里,滚出几颗泪水,然而高靳已经气竭,不等再问,身体便一瞬间松软了,像一张吸饱水的草纸,软塌了下去。

“啊!”意识到他已经断气,阿淳吓得一把推开他,跌坐在地,嘴里无意识地呼喊道:“妍妍妍妍”

“妍”他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然而,握上门把手那一刻,却猛地顿住动作,他低着头跪坐在地上,颤抖了许久,才转过身来,被汗水湿透的背部,紧贴着门板。

他堵着房门,直着眼睛望向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邢妍是不会帮他的,寄远不是她的儿子,她不会允许寄远成为逢微踏入成人世界后的第一个污点。

她不会。

阿淳捂住自己的脸,深吸几口气,用颤抖的手拧上了门的反锁。

接下来呢?

他张望着房间里一切能用上的东西,告诉自己现在必须要冷静,因为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关乎高寄远的生死。

先把尸体藏起来,对。

但尸体太重,挪动起来会弄得到处都是血,可以先用地毯卷上,待会儿拖到里间去。

紧接着,就是所有的证据。

那把剔骨刀被他擦得干干净净,接着是监控录像。高靳的书房通常只有他和自己进出,但他还是装了监控,监控录像只能保存三天,三天后就会自动覆盖。现在,阿淳必须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一向乖巧的小儿子向名义上的父亲痛下杀手。

“阿淳?”书房外,邢妍用力一拧门把,提高声音道:“你在里面吗?阿淳?”

没有回应,邢妍皱着眉望向身旁的管家:“钥匙。”

门锁弹开,邢妍猛地推开门,在看清里面的情形的一秒,便动作飞快地闪身进入,反手将门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