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机顺势从裤兜滑出,亮起的屏幕上挤满来自经纪人、各大导演、编剧朋友的消息,甚至之前他耐心陪着的那位国际名导几天前也发来邀请。

统统被他视若罔闻,锁在已经调静音的手机里,彻底搁置。

自律如薛南昱,此刻满脸胡茬也难掩憔悴,他点燃一旁女佣剪好的雪茄,万分疲惫地陷进沙发里,深深吐出一口烟圈。

烟这玩意儿,自从苏澄从前说过一次不喜欢他身上有股烟叶味道,他都戒多少年没碰了。

他左手支膝,用力揉捏印堂,借此驱散一些头脑里过度紧绷的焦虑。

去找同学。

小澄从小到大所有同学他们全部联系过一遍,甚至关系稍好的所有同学,早被私家侦探偷偷跟踪,整个B市几乎要被薛家翻了个遍,竟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就算糟糕到被人绑架,也早该收到威胁信息。

那么,难道是苏澄自己躲了起来。

会是这样吗?

薛南昱已经逼着薛南丰一次又一次回忆复述那晚的所有细节,也找不到什么端倪,甚至照薛南丰的说法,他绝没有只顾着自己舒爽,小澄那晚被他折腾得泄了好几次身。

一向纵横商界拿捏人心,一次次并购吞下庞然对手,亲手打造出庞然商业帝国的男人,此刻却猜不出一个少年的心思。

再多通天手腕又如何,一个消失的少年直教他心灼如焚,如坠烈火地狱。

他天性里能择人而噬的控制欲,此刻被迫自困牢笼,像只困兽般在他心底四处行凶,搅得他肺腑难安。

但凡此刻谁能叫他听到一丝少年的消息,他甚至甘心将自身多年经营的产业拱手相让。

这并不是言辞夸大,薛南昱是天生的领导者和大家长。

除了他能力强,手腕硬外,更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坚毅心性,以及非同寻常的控制欲。

十二岁时,家中突然闯入绑匪,半大不熟的小青年,面对着全家佣人的惊慌哭闹声,立刻胆大心细地把苏澄藏进纸箱。

又伪装成吓破胆子的模样,把肮脏的尿渍弄得靠近的绑匪满身都是,却趁机眼色指示运动神经发达的二弟翻窗逃跑。

哪怕他之后被绑匪嫌弃得打个半死,却依然靠自己坚强的意志,之后一个人在没吃没喝的黑地牢中苦熬70多个小时,最终熬得成功获救。

这件事同样是他成为三兄弟中最令人佩服、信服的基础。

对任何人来说,十二岁的年纪要么处于家人的庇护下,要么正青春期和家庭闹情绪,薛南昱却心智早熟,早早展现出他迥异于普通人的强势个性。

哪怕遇到绑架这样骇人听闻,令成人都腿软不已的悍事,他源自内心的强大控制欲却让他本能地去庇护家人,甚至于牺牲自己,也要首先确保好家人们的安全。

此刻成年的苏澄失踪,这样一件看似不足以在他人生波澜中排的上号的事,却彻底地击溃他的心防,令他失措惊慌,极度失去安全感。

不得不说,像他这般从小便心性坚毅之人,能令他脆弱至此,实属罕见。

两个世人尽皆仰慕之辈,此刻都深陷低谷无法自救,糟糕的情绪像缭绕满室的烟雾将两人全身侵吞。

薛南丰猛地站起身,感受到沙发那边传来的视线,他没回头,紧握金属把手的手青筋暴起。

“我要出去,找他!”

哪怕去大街上,像只瞎猫去撞死耗子一样,去做这样愚蠢的行为,也比他呆坐无用,好得多。

一想到,小澄或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正受苦,受累,薛南丰不准自己沉浸痛苦,无用的软弱,像个弱者一样哀求老天的保佑,求了整整一个星期了,又有何用!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什么都不做,他会爆炸的!

豪车很快驶出车库,到了警卫处,薛南丰开始仔细观察起小区外出现的每张面孔,生怕自己一眨眼错过一个人。

这块是B市最著名的别墅区,进出基本都是豪车代步,因此旁边仅有三两闲适漫步的人,几眼就够看清。

比较引人注目的是警卫厅正有一个衣着褴褛的流浪汉在此徘徊,薛南丰扫过一眼并没投入太多关注,车子朝外驶去。

薛南丰边开边在思考小澄可能去的地方,因此他的车速放得极低,刚开出一百米准备转弯,后视镜中却看到那流浪汉竟朝着他的方向边跑边挥手。

按薛南丰以往的性子,他绝不可能搭理这种人,此时他心中满是苏澄,心底腾起一股善念,想着给流浪汉点钱,就当是为苏澄积德,于是他顺势把车停了下来。

他摇下车窗等着人过来,警卫却将流浪汉一把押住,满脸惊慌地说:“薛先生,对不起对不起,这个流浪汉在警卫这边转了半天说有事找薛家,我怎么赶也赶不走,看到您车开出来,随口诌他一句,没想他竟真的跑来打扰您,真是十分抱歉。”

“没事,是想讨点钱吧。”薛南丰顺手从置物仓内出抽几张钞票递了过去。

“不不不,薛老板,我是因为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家登的寻人启事来找你的。”流浪汉盯着薛南丰手上的钱吞了吞口水,但他似乎有更好的打算,于是堆上满脸讨好的表情试探着眼前他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贵气男人。

“放开他!”

薛南丰砰地推开车门,满脸肃然,一下车便掐住流浪汉的肩膀,丝毫不嫌弃对方那脏污破漏的衣物,将人直接从警卫手中一把扯了过来。

警卫立刻松手退后几大步,并不好奇多事。

他们上岗前早就被耳提面命,别墅区住的人皆是非富即贵,尤其以薛家为最,平时遇见这些富贵人家的事,除非对方要求,否则他们最好装聋作哑,眼色和口风必须一流。

“薛老板,我确实见过照片上那男的,看到报纸我第一时间就找过来了,绝对不敢骗你。”

话到一半,流浪汉刻意停顿一下,观察到薛南丰越发激动的表情,他又吞吞吐吐起来。

“就是……”

“说!就是什么?”

“就是不知道悬赏……”流浪汉瑟缩着脸,滴溜溜地转了转眼不住打量眼前男人,懦弱和贪婪都快从他邋遢的脸上渗出气来。

薛南丰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挂了电话后,他掐着男人的肩膀用了狠劲儿,“如果你敢骗我,我会让你彻底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男人被捏得满脸发青,却不敢有丝毫反抗,满脸讨好地连说绝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