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1 / 1)

感到锦盒被人接了过去,夏泽兰垂下头,不想被对方看到自己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可是她却在下一秒发现自己要收回的双手被人死死握住了。

陆子冈从锦盒中把那对玉手镯拿了出来,动作迅速地往她的两只手腕上一套,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戴着那对镂空连理枝玉镯,更是衬得她那双并不算柔嫩的手如同珍宝般娇贵。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看着夏泽兰惊愕的双眼朝他看来,陆子冈伸手抹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滴,低声询问道:“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离开这里?”

他不想让历史重新上演,他要赌一次。

夏泽兰不知道陆子冈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明明已经知道锦衣卫的马蹄声如迅雷般疾驰而来,她的心却平静了下来,不管结果如何,这双玉跳脱已经抚平了她心中的不甘。

她静静地看着年轻的琢玉师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拉着她的手按在罗盘上,然后罗盘便发出了夺目的白光。

三青和鸣鸿正在哑舍的店铺中大打出手,鸣鸿不想闷在那狭窄的黑屋子里,便把锁打开了从哑舍的内间飞了出来,而三青自是勃然大怒。自从鸣鸿来了之后,它觉得自己就被赋予了一项看管鸣鸿这小子的艰巨使命,此时见它要逃走,自然紧追不舍。

两只鸟又掐成一团,好在它们都有灵智,知道哑舍内的古董价值连城又不好惹,所以非常克制,倒没碰坏什么东西,但看起来却是惊险非常。

“砰!”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让两只鸟都吓了一跳,赶紧分开,却见突然出现在哑舍店内的陆子冈单膝跪地,正是他刚刚一拳砸在了地面上。

三青落在陆子冈的肩膀上,小脑袋安慰地蹭了蹭他的脸。

陆子冈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抚摸着三青柔软的翎羽,平复着心中的哀恸,许久都没办法冷静下来。

罗盘根本无法带着夏泽兰一起回到现代。

他无法想象她是如何眼睁睁看着他消失的,他的身体变得半透明,她虽然讶异,但依旧欣喜地看着他,为他可以逃脱而高兴着。而他却毫无办法,无论他怎么去抓她的手,最终也只是从她的腕间交错而过,别说那温暖的手,就连那冰凉的手镯都没有碰触到。

陆子冈就那么默默地呆坐了许久,一直到天色光亮,隔壁报刊亭的老大爷拧开了广播,字正腔圆的播报员在念着清晨的新闻。

“昨日北京燕郊发现一座明朝古墓,出土了若干件珍品,其中有一对镂空连理枝玉手镯,其内侧有清晰可见的子冈款,被专家初步认定是嘉靖年间著名琢玉师陆子冈难得一见的玉镯雕品……”

陆子冈从迷茫中惊醒,连忙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从柜台里翻出手机,上网调出这一则新闻。当他看到那对手镯的照片时,不禁跌坐在了椅子里。除了因为埋在土中而产生的沁色,那款式纹路大小,无一不和他昨日送出去的那对玉跳脱一模一样。

他抱着头低低地笑出了声,没有管三青在他身边关心地跳来跳去。

他没有改变历史吗?

不,某种程度上,还是改变了。

只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第66章 蘅芜香

窗外漫天飞雪,古朴的丹房内却温暖如春。

老板坐在一座半人高的丹炉前,聚精会神地盯着丹炉下的火候。他靠得极近,火光映照着他的脸颊,若是换了旁人早就热得受不了了,但他的脸上却一滴汗都没有流下。

一只白皙的手从他的背后探了出来,揽着他的脖颈往后拽了拽,一个略带忧心的声音传来:“不要靠得太近,万一烧伤了如何是好?”

老板眨了眨眼睛,拍了拍那只攀在他肩上的手安慰道:“无妨,又不会感觉到痛。”

“就是因为你感觉不到痛才有问题。”一张戴着半截银质面具的脸从阴影中显露出来,虽然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来对方那直挺的鼻梁、两片薄厚适中的唇和线条优美的下颌。

对方的声音也悦耳动听:“为什么人会感觉到痛呢?就是因为能感受到痛,才会保护好自己,下次不会再做伤害到自己的事情。例如被刀剑伤害到,下次再遇到刀剑及体的时候,就会提前躲开。曾经被火灼痛过,就会在用火的时候离得远一些。你这样感觉不到疼痛,等被火烧焦了你手指头的时候就晚了。”

老板无奈地用手按了按两眼之间的睛明穴,随着抛掉了为大秦复辟的包袱,扶苏越来越适应这个社会,他的性格也越来越开朗了起来。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越来越会教育人了,而且也越来越话痨了。

一年前离开哑舍的时候,他确实是想把自己的身体换给扶苏,但后者又怎么可能同意?最后商量了一下,扶苏便把身体换给了医生,魂魄依附在水苍玉之上,由他带着去寻找合适的身体。当然,这种过程中,有七成的几率是魂飞魄散。

也许真的是机缘,没过多久就让他找到了一个死于交通意外的年轻男子,可惜脸部被烧伤了一部分,并不算完美无缺。不过扶苏也不是拘泥于皮相之人,只是平日里需要戴着半截面具,以免吓到其他人。

扶苏成功地借尸还魂之后,因为这具身体并不像附身医生那样合适,还时不时会有灵魂和身体的排异反应,所以这大半年来,老板一直在给扶苏炼制丹药,期待可以顺利地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师父还在就好了。”被强迫着往后坐了半米,老板看着烟火缭绕的丹炉,不禁喃喃自语。他自幼和师父学的并不是炼丹,更多的是诸子百家,若是师父在这里,说不定还能炼出长生不老药来……老板想到这里自嘲地一笑,就算是师父仍在,估计也炼不出来了。如今天地之间灵气稀薄,那些远古时代的灵草灵药早已绝迹,又上哪里去凑齐丹方上的那些药材?他走遍了名山大川,也就找到了几种勉强可以入药的,还失败了好几炉。

“无妨,这一炉若是再失败的话,你就陪我去各地走走,我这个身体至少还能撑个三五年的,我已经很满足了。”扶苏盘膝坐在老板身旁,伸手抚平了他眉间蹙起的褶皱,语气温和。

这样平静祥和的生活,是以前他完全不能想象的,他故意语气轻松地说道:“之前为了不让那臭小子的工作丢掉,我忙活了一年,实在是太累人了。这具身体的家世好像不错,而且也不用工作……你可以出国吧?陪我去世界各地转转吧。

“况且我看那历史书记载的,后来的明朝清朝实在是太不像话,那姓朱的居然让外族入主了中原,而那满族更是离谱,最后居然还被那弹丸之地的蛮族入侵,许多宝贝都被抢走了!我们去世界各地的时候,也要想办法把它们都弄回来。”

老板这回倒是没有嫌弃扶苏的话痨,他看着丹炉下面跳跃的火光,一时间默然无语。

扶苏也没有再言语,他拢起双手,静静地陪在老板身边。他只是从历史书中看到了那些片段,而他身边的这个人却实实在在地经历过那些动荡的年代,扶苏简直不敢去细想,这人究竟是怎么熬过这两千多年的。

丹房内一直寂静无声,直到丹炉内发出一声爆响,老板才跳了起来,不顾炉盖火烫地掀开来,面带失望地看着丹炉内的一片焦黑。

扶苏却并不意外,他拉着老板的手浸到了一旁的水缸中,让冰凉的水缓解后者通红的手指,口中劝慰道:“别这样,毕之,天命如此,莫要强求。”

老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在水缸中浸了片刻,又被扶苏拉出来细细地擦干,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獾子油。他的指尖没有痛苦的感觉,却依旧觉得心里有把刀在来回拉锯,痛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若是一年前,他也许不会有如此感受,但和扶苏重新朝夕相处了一年,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些回忆又重新找了回来。他是他的君,他理应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更何况,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就算是拥有正常人的性命也无妨,毕竟他的扶苏殿下,是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年月逝去的。

“我要回去一趟。”老板淡淡地说道。快一年了,当时走得急,怕扶苏灵魂消散,也不知道医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所以他突然消失了什么话都没留,也该回去打声招呼了。

“回哑舍吗?好,我陪你。”

扶苏暗自松了口气,他就怕毕之又钻牛角尖了。这人的性子看起来极为软绵,但实际上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勾起唇角笑道:“你说我们先去哪个国家玩好呢?喏,要不先就近去趟韩国吧,我去植个皮再整个容,省得戴着个面具会吓坏小朋友。”

老板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扶苏在医院待过一年,知道整容手术也不稀奇,但他委实没想到这大秦皇太子殿下居然如此看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