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1 / 1)

“大公子……”青年焦虑地唤了一声,忧心之色溢于言表。

扶苏摆了摆手,收敛了情绪,淡淡道:“毕之此次回咸阳,也顺便帮吾查看下咸阳的动静。吾被困于上郡,遮蔽耳目,倒是极为不利。”

青年脸上闪过数般情绪,最终化为一叹,低头虔诚地一拜。“殿下,请多保重……”

扶苏点了点头,知道青年只有在态度极其郑重的时候,才会唤他殿下。

看着青年倒退着离开军帐,最终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扶苏不免得恍惚了一下。

这个父皇亲手送来的伴读,已经在他身边形影不离地呆了许多年了。

认识他的人生,已经比不认识他的人生长了。

扶苏勾起唇角,擦好了剑后收剑入鞘,随手拿起案头的那面青镇圭。

微曲食指,弹了一下那冰凉的圭面,听着青镇圭发出的清脆玉质声,扶苏喃喃自语道:“老伙计,现在吾就剩下汝了……”

扶苏睁开双眼,嗅着月麒香清幽淡雅的味道,看着素白的天花板,久久回不过神。

他这时才醒悟,那军帐中的离别,居然是他和毕之的最后一面。

规则……果然是很难打破的吗?他失败了,胡亥也失败了……

“皇兄,你醒了?”胡亥一直在床前守着扶苏,见他睁开眼睛,立刻关切地俯身过来。

“嗯。”扶苏简短地回应着,又闭了闭眼睛,才渐渐恢复了神智。

胡亥把一旁燃着月麒香的博山炉熄灭,又打开窗户和空调给屋子里换上新鲜的空气,看着自家皇兄的赤色眼瞳中,透着一股担忧之意。月麒香是以唐时的御用香料月麟香为主料,再多加一份三柰、藿香、藁本等香料调配,就会成为一种可以影响人梦境的奇异香料。只是使用的时候,会给人带来一些小小的后遗症,很容易心绪受到影响。

扶苏深深地吸了口冰凉的空气,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他最近不断地用月麒香入眠,就是想要影响毕之的梦境,想让他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刚刚的那些梦境,毕之应该也陪他一起重新经历一次了吧?

只是……扶苏喟叹地闭上眼睛,无论怎么用月麒香,他可以回忆的人生还是非常的短暂。

是啊,他还有什么可怨恨的呢?毕之的人生已经有两千多年了,而他在的时间,对于毕之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十几年而已。

“皇兄?”胡亥抿了抿唇,担忧地唤道。

扶苏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半晌之后,才缓缓启唇道:“把那块青镇圭,给他送去吧。”

胡亥闻言一震,虽然皇兄并未言明那个“他”是谁,但他又怎么可能认错?

虽然心中有无数疑问,但胡亥还是点了点头道:“是,皇兄。”

医生竖着兔子耳朵,疑惑地看着快递盒子里的青镇圭,刚刚老板已经跟他说了这个东西究竟有多么珍贵。回想起之前在拍卖会上拿回免死牌的事情,医生不解地问道:“老板啊,我怎么觉得,扶苏那家伙是在帮你镇厌乾坤大阵呢?不光不阻挠你拿回免死牌,这都给你送来第十一个帝王古董了啊!”

老板抚摸着青镇圭那冰凉的玉质表面,这几日在梦中反复地重现那久远岁月的记忆,让他无比怀念这块青镇圭,一时都没有听清楚医生在说什么。

直到医生重复又问了一遍后,老板才幽幽一叹,怅然道:“因为他知道我肯定很难下决心把第十二件帝王古董埋入地下的,索性其他的,就成全于我了。”

“第十二件帝王古董?你已经找到了?是什么?”医生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老板垂下眼帘,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赤龙服。

医生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在猛然间理解后,瞠目结舌。

第54章 乌金鼎

天上的乌云遮天蔽日,骤起的狂风卷着漫天的鹅毛大雪横扫大地,汤远下了公共汽车,谢绝了同车的好心大婶让他到对面家里坐坐避避风雪的邀请,紧了紧身上的小羽绒服,确认手中的两根糖葫芦还有那包点心没有掉下去后,便一戴帽子闷头冲进了风雪中。

“哎呦!这是哪家的大人这么狠心,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啊……”大婶的唠叨逐渐被风雪吹散,再也听不清了。汤远抹掉一把脸上粘着的雪水,立刻小脸就冻得跟苹果一样红彤彤的。

每次进城赶集都会懊恼为何他会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汤远各种敢怒不敢言,谁让他是想出门的那一个,不像家里那位祖宗都不食人间烟火了,更何况他也不敢让那位祖宗出门啊!

又冒着风雪沿着山路走了许久,汤远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但一个人走山路却完全不害怕,甚至还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即使风雪大得迷眼,他也能轻易地避开路面上的塌陷大坑或者冒出来的尖锐石块。又往山林深处奔了十几分钟,在绕过一片密林之后,汤远便看到了那个自己熟悉的小屋在一棵老槐树下露出了一角房檐。

这个小屋很不起眼,就像是普通的农民在大山里修建的白墙红顶的砖瓦房一样,只是因为上年头了,房顶瓦片上的漆剥落了一些,白墙也灰扑扑的,看起来就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一般。

汤远看到小屋之后,并没有减速,反而越跑越快,眼看着马上就要撞到屋外的栅栏时,他伸出小手那么在栅栏上一撑,小身体便轻巧地一个前空翻越过了栅栏,双脚砰地一下完美地落地。

“十分!”汤远挥舞着小拳头,骄傲地挺胸。

然后又有砰地一声响起,他低头一看,立刻苦瓜脸了,赶紧捡起因为他动作太大而掉在地上的糖葫芦。幸好他买的时候让店主在外面多包了层牛皮纸,这才没有弄脏。

汤远抖了抖身上头上的雪花,这才推门进屋。漫天的风雪被一扇木门关在了他身后,让他马上就暖和了起来。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脱衣服,羽绒服、外套、毛衣、保暖衫……等他走到屋后的小院时,身上就只剩下一个小背心和大裤衩了。

汤远捧着两根糖葫芦和那包点心,欣赏着这即使看多少遍都会在心底暗自惊叹的景色,摇摇晃晃地往里面走。外面现在数九严冬,而后院里却温暖如春,像是在半空中有个看不见的玻璃屏障一样,把所有的寒冷都挡在了外面。花园里绿草如茵,百花齐放,真跟夏天时的景色别无二致。

这个后花园和外面的砖瓦房完全不搭,就像是忽然从北大荒来到了苏州园林,假山奇石,小桥流水,凉亭楼阁,虽然格局并不大,但应有尽有,可见主人的巧妙心思。甚至在凉亭的下面,还有一处温泉的泉眼,正散发着腾腾雾气,宛如仙境一般。

“汤圆,你回来了?”汤远正盯着一只蜜蜂在牡丹花蕊上采蜜的时候,一个好听的声音立刻让他炸毛了。

“我不叫汤圆!是汤远!汤远!快叫我汤远!否则就不给你糖葫芦吃了!”汤远跳着脚,穿过溪水上的小桥,登上假山,便看到凉亭之中背对着他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正下着围棋。那人穿着古时鸦青色湖纱道袍,交领大袖,四周镶着群青色的滚边,细看身上的道袍还绣有周易的八种卦象,用一种神秘的方法排列着。

此人有着一头深黑的长发,离得近了还能察觉到这黑发还泛着些许深青色。大部分长发只是松散地打了个结,用三根象牙发簪随意地插着,在胸前散落而下,像一匹上好的绸缎般丝滑润泽。而随着汤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也回过了头来。

这名年轻男子长相极为俊秀,长眉白肤,就如同是一幅清丽淡雅的水墨画般隽秀无双。只是他的眉心之处,居然有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疤痕,完全破坏了他的面相,令人唏嘘惋惜,而且他一直都是闭着双目,显然是眼睛有碍,已然瞎了。

“汤圆,你手上的糖葫芦都要化了。”这人惋惜地叹了口气。

“啊呀!”汤远立刻醒悟了过来,后院里的温度跟夏天没啥两样,这冰冻起来的糖葫芦外面的糖衣自然很快就融化了,连外面那层牛皮纸都被糖粘住了。

那年轻道人微微一笑,像是真能看到一般,准确地从汤远手中拿起一根糖葫芦,往凉亭外一伸。

这凉亭所在的地方,就是后院的最边缘,外面依旧飘扬着鹅毛大雪,糖葫芦随着这人的动作,就像是捅破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般,立刻暴露在了零下二十多度的环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