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1 / 1)

那个人身边的那个医生,他已经用九龙杯试过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反应。而那个陆子冈……上次在六博棋山庄时,竟然说出了和皇兄生前相差无几的话语,难道真的会是巧合吗?那个人虽然和陆子冈认识,可是交往并不深。但也没准是障眼法……

小赤鸟从迷迷糊糊中清醒,一睁开眼就看到主人醒了过来,欣喜地啾啾叫了两声,扑腾着翅膀飞到了胡亥的肩膀上。胡亥抚摸着小赤鸟的翎羽,低低地说道:“鸣鸿,你说,那个陆子冈会不会是皇兄的转世呢?”

小赤鸟被主人顺毛顺得舒服极了,微眯着眼睛无意义地发出啾啾的声音。胡亥也没指望这个小东西会给他什么答案,他挠了挠小赤鸟的头,轻笑道:“可以修改任何物品的笔……我这里倒真还有一支。去,把那支笔拿来。”

小赤鸟啾地一声领命而去,扑腾扑腾的声音在漆黑的墓道中渐渐远去,没多久又重新响了起来,它冲进墓室中时,翅膀带起的气流让东北角的油灯摇曳了几下,差一点就熄灭了。

胡亥从小赤鸟的尖喙中接过那支毛笔,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最后无声地笑了几下。

“这个世界很公平,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拿等价的东西来换吗?”

“那,我宁愿用我的一切来换……”

“皇兄……等我……”

陆子冈戴好手套,从无菌箱中捧出一个长条樟木盒,然后轻手轻脚地把盒子里面的卷轴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把画卷展开。

这是明代唐伯虎所画的《钱塘景物图》,绢本,却因为在几百年间辗转流传,并没有经过好好的收藏,许多地方破损,并且画迹印章都有些褪色。虽然经过了若干专家的修补,看起来还是千疮百孔。

陆子冈端详了半晌,遗憾地摇了摇头。唐寅的画大多都收藏在上海博物馆、故宫博物院和台北博物馆,而且那些博物馆展出的唐寅画卷,一般都是清代故宫的旧藏,都是精心爱护,有些上面还有康熙乾隆的鉴赏印,更是增值不少。这回是国家博物馆筹建,书画馆的馆长动用各种关系,才从故宫博物院要来一批画卷,可是想也知道,给他们的一般都是残品,根本不能挂出去展览。这样的情况,若是挂在展览厅展览,接触空气超过一个月,恐怕会褪色得更加厉害。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陆子冈锁紧了眉头,类似的字画还有好多,或者说,每个博物馆都会有大量的字画无法修补。不同于青铜器、玉器或者金银器等不易磨损的古董,字画甚至比瓷器还要脆弱,也许拿出来的时候力气用得稍微大了一些,便会化为灰烬,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也许哑舍的老板会有什么方法避免这样的憾事发生?陆子冈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随即苦笑地摇头否认。他相信那个老板肯定会有特殊的手段,却不可能对所有的古物施展。就像是神也不可能拯救所有的信徒一样。

平复了心情之后,陆子冈借着这个机会,打算好好地再看一看这张《钱塘景物图》。《钱塘景物图》画的是崇山栈道,马骑翩翩,草阁之上游人独坐,江中渔舟游弋,上面还有唐寅的自题七绝与落款。唐寅自称是“江南第一才子”,也就是后世鼎鼎有名的唐伯虎,擅人物、山水、花鸟画,自成一体。这幅《钱塘景物图》中,山石树木取法南宋李唐,用笔方硬细峭,点景人物形态自然,风格细秀,应是唐寅唐伯虎早年笔法尚未大成之际的作品。

陆子冈欣赏了半晌,虽是依依不舍,但也知道他就算把这幅画看出花来,也无法把上面褪色破损的画迹补全。刚想把这幅画重新收起来,他便发觉有点不对劲,本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实验室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实验室里大家统一穿着的白大褂,可是他的白风衣上有个风帽,再看一眼便会发觉出来不同。

“你……是怎么进来的?”陆子冈攥了下拳头,又立刻松开。面对着这个银发赤瞳的青年,他实在是毫无办法。他忘不了下六博棋那晚发生的事情,虽然只是一场噩梦,可几乎便是噩梦成真了。“这里到处都有摄像头……”陆子冈止住了话语,现在说这种话很没有意义,实验室必须凭指纹进入,这样都拦不住这个人,摄像头什么的恐怕也应该只是摆设吧。

胡亥对陆子冈防备的敌意视而不见,双手环胸,挑眉问道:“你刚刚对着这幅画看了这么久,是想要把它修复好吗?”

陆子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坦坦荡荡地点头道:“没错,可惜这幅画已经毁坏太严重了,就算重新装裱,再次上色,也修补不好。”

胡亥低低地勾唇轻笑了一声道:“若是我说,我有办法修补好这幅画呢?”

陆子冈警惕地皱了皱眉道:“你想要什么?”

胡亥妖艳的赤瞳在银白色的睫毛下异彩连连,意外地轻笑道:“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拿等价的东西来换吗?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等价交换的规则呢,好吧,其实我是想要回那半块无字碑。”

陆子冈一惊,回想起来在西安鬼市中,卖给他无字碑的那个人就穿着带风帽的白风衣:“那半块无字碑是你卖给我的?”

胡亥耸了耸肩道:“要回卖出的古物,我也知道这不合乎规矩,不过我也是才知道的,无字碑不能合二为一,本以为你不能把无字碑凑全呢!”他说的半真半假,实际上这根本就是假的,他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借口,带着陆子冈去哑舍一趟罢了。

陆子冈见胡亥不肯多说,心知多半是有什么不妥。他想起当初把两半块无字碑拼在一起时,曾经灵魂穿越回盛唐时期,附身在武则天亲手杀死的几个人身上的经历。一开始时还只能看不能说,可是最后附身在薛怀义身上时,却能和武则天隔着一千多年的时空对话。这万一还有什么后续……

这么一发散联想,陆子冈便坐不住了,尽管他用那半块无字碑换了那把他很喜欢的刀,可是总不能为哑舍的老板找麻烦事。他定了定神,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先看看这位胡少爷怎么修补好他面前这卷残破的《钱塘景物图》,其他再说。

胡亥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支白杆毛笔。笔杆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像是象牙,可是颜色又不太像,比象牙还要洁白,质地更加细腻,光泽柔和,笔杆上没有任何雕刻,简单大方,笔头毛发也是白色的,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一杆新笔,可是陆子冈却觉得这支毛笔的年代恐怕会很久远。

“这笔杆是神兽白泽的掌骨磨制而成,笔头是白泽的尾毛。”胡亥走过来,很好心地为陆子冈答疑。

“白泽?”陆子冈比较无语,他以为胡亥在跟他开玩笑。他自然是知道白泽的,那是传说中昆仑山上的神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有传说黄帝东巡之时,曾在东海之边偶遇白泽,白泽博学多闻,曾应黄帝所求作鬼神图鉴,其内有万一千五百二十种。据说白泽全身是宝,有令人起死回生的疗效。反正就是上古传说的神兽,还是个相当牛叉的。可是再牛叉也是传说啊!

胡亥看着手中洁白的毛笔,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淡色的睫毛忽闪了几下,平静地说道:“就因为白泽浑身是宝,怀璧其罪,所以它很快就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只留下传说。据说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过去和未来,怎么就算不到它自己悲惨的结局呢?”

陆子冈听出了他话语中隐藏的寂寥,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也许它早就知道……”

胡亥斜着赤瞳瞥了陆子冈一眼,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支笔用白泽神兽身上的掌骨和毛发所制,拥有可以改变任何字画或者还原的能力。”

“啊?”陆子冈满脸问号,各种不相信。

胡亥微微一笑,甚是怀念地说道:“当年赵高篡改我父皇的遗诏,用的就是此笔,否则你当那些朝臣兵将们都瞎了眼吗?”他说罢,像是想起了某件很遥远的事情,眼中的黯色一闪而过,又重新恢复平静。

陆子冈一怔,随即心想,这胡少爷肯定是COSPLAY玩多了,自己自称为胡亥也就罢了,怎么还出来赵高和秦始皇了?不过他腹诽归腹诽,也聪明地没有说出口,就当听笑话了。

胡亥没再说话,他示意陆子冈让开位置,随后拿起桌上未开盖的矿泉水,倒在玻璃杯里,伸手取了白泽笔沾上少许,不等陆子冈反应过来,便直接在画卷上挥洒起来。

陆子冈“哎哟”一声,惊叫起来,他没想到胡亥动作这么快,在白泽笔落笔的那一刻,陆子冈的心都要碎了。就算是残破的唐寅画卷,也是天价啊!放到外面拍卖,绝对能拍到八位数的有木有!!!尼玛能不能这么淡定这么潇洒啊!!!他实在是HOLD不住啊!!!

陆子冈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化身为咆哮帝的一天,可是当他回过神,想要不顾一切地推开这个莽撞的胡少爷时,他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桌上的画作,便如同被人点了穴一般,再也动不了了。

他看到那残破的画卷如同死而复苏了一般,画中的马匹鬃毛细微可见,仿佛在无风自动,钱塘江边的植物恢复了葱绿,仿若春回大地,缺字的七绝也显示了所有文字,模糊的印章清晰了起来,更神奇的是连泛着土黄的绢布都恢复了崭新一样的浅黄色。

陆子冈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他身边的胡亥正认真地低头作画,侧面的俊脸如画中的精灵般俊美,下笔流畅自信,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古意盎然的贵气,一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位峨冠博带的贵公子,正在亭台楼阁之中挥笔作画。

陆子冈使劲眨了眨眼睛,再重新睁开时,发现他还是在他熟悉的实验室内,可是放在他面前的,确实是一幅崭新的《钱塘景物图》。

确实是崭新的,跟新画出来的一模一样,甚至连墨迹都没干透。若非这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几乎要怀疑胡亥用一幅伪作替换了刚刚那张古画……

陆子冈要抓狂了,复原难道是指这样的结果吗?这和毁了这幅画,其实没什么区别吧!

胡亥看着陆子冈扭曲的表情,有趣地一笑道:“没事,我刚刚作画用的是矿泉水,等风干了之后,就会恢复原状。这只是给你看个效果图而已,想要恢复到你想要的年代也可以,只是那对墨水的要求就高了,最好是廷圭墨的墨汁,不过廷圭墨传世的极少,后世的徽墨也勉强,我们可以等取回那半块无字碑之后再来研究。”

陆子冈扶着桌子,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啊!混蛋!

因为第二天就是周末,陆子冈等确认好《钱塘景物图》确实恢复了原状,便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回了无菌箱,打算回家拿了行李,再和胡亥直奔机场。

可是胡亥却摇了摇手指道:“不用那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