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濯羽迈步过去,沉沉的看了几秒五官僵冷苍白?又渗透了猩红血迹的宁惟羽,随即,微蹲身,悍然用?力地?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离开庭院时,他不经?意地?回首,恰好此刻,金色的日光从厚重云层翻浪,直直地?沿着雕刻的窗格照进厅内正中?央。
林稚水浴在光线里,依旧静坐高?堂,黑色宽阔的衣袖垂坠在洁白?腕下,犹如是一尊悲天?悯人的白?玉雕像。
让人无端地?想要避开直视,唯恐被超度。
*
老宅里外封锁了风声,宁徽诏尚未苏醒之前,一众子孙都在这里严加以待的守着。
而宁惟羽疑是长房私生子这个真相,也跟惊雷乍起一样,巨震波及了在场能有资格进入核心?圈的每个人内心?,逐渐地?,都恍然明白?了过来。
难怪宁惟羽自幼回归家?族,虽对外宣称是二房嫡系诞下的孩子,因为出?生时体弱多病被大师批命格,才?秘密送出?寄养在外数年,后?来,也一直和明面上的父母不亲。
但是他在宁徽诏跟前的待遇,多年来都是仅次于宁商羽这个地?位不可撼动的长房孙子。
甚至狼子野心?到了惦记着谋权篡位地?步。
如果真是宁琛启流落在外的儿子。
那?他亲生母亲是谁?
这个,顷刻间?也成了笼罩在气氛阴霾老宅的未解之谜。
无人解答,置身在私生子话题漩涡中?心?的宁惟羽拒绝了家?庭医生处理伤口,驱车前往名下私产的酒店时,路上,给?手机通讯录里的解语花发了条消息,便孤身来到。
而顶楼的总统套房内,她已经?动作更快的先到一步,面朝烈日方向的暗红色窗帘紧紧地?拉着,透不进半点光,显得气氛犹如置身在暗室。
宁惟羽迈步进来时,神色离奇镇静地?反锁了门,这身深灰色西装浸染着血痕,待重重地?一样扔向沙发上后?,动作与往常犹如细尝珍馐的斯文风度形成鲜明对比。
他胸膛内的阴郁而暴戾情?绪仿佛在这刻一涌而出?,把人往床上压,衣不解带地?直接开始。
近乎半个小时里,彼此从头到尾全无交流,就这般用?原始的方式放纵地?契合着。
纵然身体是相撞近了,但是宁惟羽感觉不到她心?脏为自己跳动,继而,没有卸掉银色指环的手冰凉地?,覆在了她柔软白?嫩的颈侧,极具危险的锋利触感划过那?青色动脉,“裴观若。”
他低语,“要轻一点吗?”
裴观若被过度撕裂而急促的呼吸陡然静了瞬,紧接着,一滴晶莹的汗珠从额头滑到了床垫里,仿佛很痛苦,又好似自愿献祭自己去包容他从骨髓深处透出?的压抑又滚烫情?绪。
黑暗是一个很好的庇护所,起码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
过许久,宁惟羽脑海中?所剩无几的理性逐渐回归,才?缓下,去亲近她被汗浸到几乎快透明的脸颊,没有浮出?红,只有重击之下变得微微煞白?的肤色。
裴观若没有躲开,来时就猜测到了宁惟羽当下心结难解,于是便与他相贴,轻轻地?,抬起手指温柔好几度沿着下颚线条摩挲到了带伤的眉骨处:“你怎么浑身都是伤,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宁惟羽在此刻,也分?不清纯粹是躯体依赖着这抹温暖,还是看不见的旧伤在裴观若这里得到了双重安抚,霎那?,他犹如一头收敛锋利血腥爪牙的年轻雄狮,伏在她怀里,滚出喉咙的嗓音又沉又暗哑:
“我被老爷子亲自领回来认祖归宗,踏入那?扇深宅大门,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亲生父亲,他正亲自带着宁商羽在种树苗。”
裴观若当初使出浑身解数接近他时,早已私下做过严密又周全的调查功课,知晓他似乎出?身不祥,只是没有寻到蛛丝马迹的实际证据,被宁家?抹去的太干净了。
如今听他提及,裴观若不露声色接腔:“宁商羽原来跟你们二房长辈……关系这么亲近?”
宁惟羽冷笑,“观若,我说的是亲生父亲。”
裴观若眼中?露出?了惊疑不定情?绪,很快,本能地?抱住他肌肉紧绷许久的背部,又说:“宁琛启是你父亲?可是,传闻他生前跟妻子白?音珂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侣,是不是弄错了?”
“不可能弄错。”宁惟羽隐痛的躯体感觉到了来自裴观若的奉献感,继而,沉沉地?说:“我从会说话起,母亲就教我念宁琛启的名字,后?来日复一日教我写,她告诉我,长大后?,要去找这个男人,叫宁琛启的男人会庇佑我一生。”
宁惟羽的童年是在地?形崎岖的贫民窟度过,印象中?的母亲温柔又美丽,总是会对着一块印有宁琛启照片的怀表掩面哭泣,那?个怀表是金色的,雕刻着宁氏的古老族徽,表盘上面原有的昂贵宝石却早就被人用?刀刃无情?的撬走。
母亲在这个耗子四处啃食的残酷世界里无法生存,何况还有供养一个年幼的孩童,所以经?常被压得不堪重负,身体也在短短几年就摧毁得不成人样了。
再后?来。
母亲好像累了,选择沉眠在了那?片冰天?雪地?的河里。
她留给?宁惟羽的,除了一块怀表外,还有一封遗书。
她让宁惟羽日后?见到宁琛启后?,要真心?敬重这个男人,把他当成父亲放心?依赖,不要去恨她的死亡,也不要恨她抛弃了他,也不要恨……
整张纸上写满了恨,却叫他不要恨。
宁惟羽被母亲教导着已经?会识很多字,特别是宁琛启的名字……可后?来,他沦为了在外流浪的孤儿。
直到他跟着一只流浪母猫在破败烂尾楼里住下,跟那?群刚出?生的小猫崽一样,窝在墙角,等着那?只充满灵性的母猫从外面叼来食物填充饥肠辘辘的肚子。
宁惟羽守着那?怀表和遗书,盼了许久,都没盼来“父亲”像个英雄降临拯救自己。
最?后?暴雨楼塌时,等来的是宁徽诏,充满温暖和蔼地?牵住了他的手,敌过深秋的烈日,把他带回家?族了。
宁徽诏给?了他在宁氏堂堂正正立足的身份,又亲自教导他,可是宁惟羽始终没有忘记母亲说过的话。
“是我母亲一厢情?愿付错了感情?。”宁惟羽陷入黑暗里回忆着往事,整个状态却逐渐冷静得彷如是旁观者:“宁琛启已经?在宁家?娶妻生子,他的父爱只给?宁商羽,半点都匀不出?给?我。”
裴观若很轻很轻回应他:“或许是上天?给?你的补偿,宁老爷子极其器重你,也给?了你一切。”
提及这个,宁惟羽低垂眼皮,在暗光里凝视着拥有玲珑心?肝的美丽女人,“我向老爷子要舟隆港口项目,被他拒绝了。”
裴观若手指无意识地?顿了下,思绪也随着他的话迅速转了起来。
她跟宁惟羽之间?是有契约的。
半年以内,裴观若表面上阳奉阴违在裴家?假意是做了宁商羽的解语花,实际上,是跟宁惟羽暗中?一拍即合的联手了。
她很清楚自己这副皮囊的价值性,也清楚哪怕如何傲慢的男人也抛不开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