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此刻漆黑瞳仁儿安安静静的,阿瞒先抬起右手?,献宝似的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猫咪布偶,料子做工虽精美却年代久远了,鲜艳的颜色已经被洗到有点发?白。
阿琴在旁边比划:“这是善善三岁的小?玩具。”
阿瞒把猫咪布偶的肚子捏了下,便会发?出喵呜一声的可爱声响。
林稚水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微微睁大了眼睛。
而这时阿泱比划道:“这是善善第一次接触幼猫,模仿小?动物发?出的声音。”
林稚水年幼时在家中很爱模仿,还?学习能力惊人,她在大人眼里,就是个病弱但不认命的坚强宝宝,对这个世界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
偶然?间一次跟无意?中闯入林家花园的幼猫玩耍过后,便学上了幼猫语言,整日?喵呜喵呜的。
后来阿瞒把这声音录下来,让阿琴裁缝制作成了布偶逗她开心。
如今这个布偶又重新回到林稚水怀里,一旁阿泱继而充满怜爱地抚摸她柔软的脑袋。
过了好半响,林稚水都在低垂着,白皙指尖摸索到肚子里的按钮,捏一下,喵呜声便响起,好似不厌烦似的,也?好似想借此音,来驱散盘旋在心间的乱七八糟声音。
直到林稚水突然?顿住动作,抬头,笑容很是清澈:“别?担心,我只?是好像有点喜欢上宁商羽了。”
阿瞒比划:“他很好。”还?很关爱小?动物。
“但是妈妈更重要。”林稚水指尖几乎要掐入布偶的肚子里,松开的瞬间,她很轻很轻地说?:“我姓林,是林砚棠的林……林砚棠是瞳瞳和妈妈最爱的人,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喜欢去袖手?旁观不管林家之事。”
“阿泱阿琴阿瞒,我不会去怪妈妈选择放弃和宁家的婚约,我会很爱很爱她,她有她的难处。”
盛明璎要独自支撑起整个林氏家族已经十分不容易,所以林稚水即便是年幼起就被禁锢了人生自由,也?选择了平静接受。
她慢吞吞地把脑袋埋回了枕头,睫毛在白瓷似的脸蛋落下一片阴影。
窗外落日?熔金,却反衬着室内愈发?黑暗沉静,林稚水重新闭上眼,努力地把胸口一点点堆积着的酸涩情绪靠吸进来的新鲜空气无声地稀释掉,用近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我只?是,我只?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她依偎着比体温高一点的温暖被子,再度沉沉睡去。
阿泱等人在床边陪了很久很久,等快接近凌晨了才离开卧室,又过小?半小?时,林稚水缓慢睁开了睫毛,眼底一片清明如水。
她没睡着,轻轻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了。
林家老?宅里外都熄着灯,大家已经正常回房歇息了,唯独林稚水穿着薄雪一样的白缎衣裙,抱着布偶没有惊动任何?人,安安静静地走到了外面暗红雕花大门的台阶坐下。
林稚水膝盖合拢地坐下就不动了,干净到犹如糅不进一点儿世俗红尘的身影被月光柔柔洒着,又过了许久,她抬头,凝视着遥远无际的夜空。
明月高悬不落。
降临人间的皎洁光芒,只?是将静谧无声的四下环境衬得清亮亮而已。
林稚水睫毛颤了颤,继而,视线又落在被月光浸染得几乎快透明的手?指,那一小?片的泠光仿佛就在手?心滑过,她微微收拢,再次张开时又什么都没有。
宁商羽就像是这抹高悬的冷月光芒,看似触手?可得。
可真的想独占时。
却犹如是一场美梦,被夜风轻轻就给骤然?吹散了。
林稚水微垂的眼眸掩饰去了情绪,她魂不守舍地独坐到了后半夜,直到那月光薄了起来,夜空也?逐渐呈现出浓郁的蓝紫色。
起风了……
林稚水突然?浅浅笑一下,侧脸被几缕乌黑发?丝掩去了表情,随即抬指,慢慢地扶着厚重冰冷的门框站起来。
早在凌晨之后,已经不是“今天”了。
宁商羽也?不会来接走她的。
林稚水平静地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成人世界里充满利益权衡的残忍现实,下一秒,她转身面朝光线漆黑的门内,一步又一步地往真正属于她生存的小?世界走去。
第四步时,脚踝处的白缎裙摆倏地被一颗小?石子砸中,继而,咕咚咕咚地滚到了边上。
林稚水僵住身子,胸口的心率却缓慢地加快了。
然?而就在这瞬间,她被脑海中的猜测完全支配着犹如安静木偶似的肢体,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过去朝台阶前方看过去。
紧接着,那清透水光的瞳仁骤然?缩紧,看到了宁商羽就站在几阶之下的地方,一袭薄绸高级的锋利西装,衬得修长身形在夜色的雾霭絮绕下显得朦胧又深邃。
像是梦,一场白日?陷入进去尚未醒来的美梦。
林稚水突然?感到微微颤抖的眼尾酸涩起来,好似被烈火烧了一下,慢慢地,连带眼眶都浸满了那股热意?。
她站着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直到宁商羽从容不迫地先迈上台阶,随着距离拉近,他俊美的面容愈发?清晰,不再被夜雾笼罩。
下秒,那掌控着权力天平的修长手?指触碰到了林稚水触感冰凉的脸蛋,温柔临摹一样,沿着轮廓漫不经心地滑到了眼尾处,最后揉了揉那红痣:“见到我,你好像很不开心?”
林稚水的眼尾红痣都快被揉哭一样,她直勾勾盯着近在咫尺的宁商羽,没否认也?没默认什么,唇间动了动,又把说?出每一个字都很轻很轻:“我在晒月光,谁让你突然?出现惊扰到我了,宁商羽……我,我恨死你了。”
宁商羽收敛眼底的笑痕,说?:“恨我?那我走好不好?”
见他要转身的样子,林稚水一惊,在身体本能驱使下去抓住他衣袖露出的腕骨,指尖用力到了仿佛在说?你敢!
她抓住了人就决意?不会放,语气很凶控诉:“你来了又走,就是为了讨一句恨吗?”
“林稚水。”宁商羽语调变低、变轻缓叫她,并没有摆脱她红润的手?指,哪怕这点力气虽像挠痒痒似的,却突然?间,非常强势有力的反扣在了手?掌心里。
再度对视上林稚水脆弱又茫然?的眼眸。
宁商羽俯首而来,俊美锋利的五官倏然?更近在咫尺,笑意?从琥珀色的眼底逐渐融到了嘴唇,又通过吻,落到了她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