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假期里，家中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两个爸爸想方设法逗扑扑说话。
虽然郁书本人是个内卷狂魔，但他不鸡娃，主打一个放任自由、野蛮生长。扑扑现在九个月大，算起来也差不多是时候开始练习说一些简单的音节，但是在此之前他们两个对于怎么教小孩完全没概念，事到临头全靠互联网。
不过扑哥不是很给面子，不管怎么逗都只愿意哼哼唧唧几声，上次那句嘹亮且清晰的“爹爹”或许只是饿了之后急出来的。
不过两个做爸爸的并不在乎，目前看来，扑扑没有表现出天才的基因，但也没有任何缺陷，他们两个已经很满意了。
当然，开口说话这种人生大事，还是要知会研究小组那里知道一下，没想到组里的研究员叔叔姨姨们一个个比他俩都激动，在群聊里赛博干杯，火速定下节后第一天的体检流程。
圣诞假期连上帝都需要休息一下，研究小组的人自然也是各回各家，所以常规的体检空缺两周，简单的身高体重三围变化由郁书测量，樊焱记录。
他们也并没有真的一个假期都足不出户，十二月的尾巴里，樊焱开着车带老婆孩子去了最近的大城市住了三天两晚，转了转那里的圣诞集市，还在河边欣赏了跨年烟花，新年的头上，则是在家里的后院搞了顿烧烤，把邻居的狗香得隔着围栏嗷嗷叫。
他们的假期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过去的。
其实他们两个人都知道，他们目前生活的温馨与平和的表面下，流动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只是这样的快乐来之不易，他们只想先尽可能的沉醉其中，却不成想一场动荡已经悄然而至。
起因是樊焱把圣诞大餐、圣诞集市和跨年烟花的照片陆陆续续地发了好几条朋友圈，并且没有屏蔽任何亲朋好友不如说，这就是他给亲朋好友交差的旅游作业，毕竟，他对外宣称自己不回国的原因是要去北边自驾游。
因为整个假期他都过得太充实了，所以没有注意到顾千彦那边过于安静的对话框，只以为对方也在忙着到处呼朋唤友过节潇洒，甚至接连忽视了好几次对方似有若无的暗示，后来他从头去看这些信息的时候，才发现自家发小就差摇着他的肩膀让他删照片了。
[你最近还在外面玩吗？]
这条消息发来的时候，樊焱只觉得顾千彦的语气很是生疏，不过一想到两人快一周没怎么说话了，就没多想，只是回：[没，回家了。]
[哦哦。]
又过了几分钟，顾千彦又问：[圣诞夜那顿饭是你做的？]
[那当然。]这话有点莫名其妙，顾千彦是知道家里他主厨的，樊焱脑子里闪过了什么，但他没抓住。
[旅游住的民宿？]
[？不啊，当然是在家做的，圣诞那两天到处都关门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流浪汉谁出去啊。]
话题到这里为止。
其实真不怪樊焱，他已经很谨慎了，就算是顾千彦，他也不会在对话框里提及郁书和扑扑，因为他知道，顾千妍有时候会强制征收她哥的手机，和自己的手机一起双开游戏下本，虽然小姑娘并不会去偷看哥哥的聊天记录，但万事讲究一个以防万一。
他没想到他的疏漏出在了别的地方。
元旦过后，打工人的假期就迎来了尾声，尽管对于大学生们而言，他们的校历会从一月中旬开始，但是郁书这样的博士生，则是上旬大学一开门，就要回到实验室工作了。
而假期的最后一天，也是顾千彦兄妹两个飞机落地的日子高中开学早，他们还要几天时间调整时差和状态，就干脆提前一周来了。正好之前大采购囤的东西已经吃的差不多，樊焱就干脆先去超市采买了一番，然后顺路来机场接人。
在此之前，他先把郁书和扑扑送到了实验楼，研究小组的人在这里等着他们体检。樊焱想着，等送完顾千彦再来接人回家，时间正好。
他刚停好车，顾千彦的消息就发了过来，说是已经过完海关拿完行李在到达口了。樊焱想着自己的时间卡得挺准，但还不等他说什么，就看到顾千彦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出口左边靠近咖啡店的那间厕所，速]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樊焱：？
怎么搞的像是特务接头啊。
本着对发小的信任，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樊焱还是拐去厕所了一趟。他远远地就看到顾千彦贼眉鼠眼地守在厕所门口的过道里，一看到樊焱就疯狂招手，示意他赶紧溜过去。
他笑着拍了拍顾千彦的肩：“你这又是整哪出呢？”
下一秒他就笑出不来了。
顾千彦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长话短说，前因后果之后找到机会我再告诉你。总之，你妈怀疑你在外面和别人同居有没有怀疑到有孩子那一步我还不清楚，我觉得她可能看出来点什么。这次她请了个年假带着你弟一起来了，说是旅游，故意没告诉你，名义上是惊喜，实际上是突击。他们估计会一直待到除夕之后回去，回头你爸那边公司放假了可能也会过来。”
一口气说完，顾千彦终于大喘气，顿了顿继续说：“我之前手滑在ipad上登了我的账号，但是最近ipad都是千妍在用，一不小心聊天记录就会被她看到，所以我没敢明白和你说。前段时间我试图登企鹅联系你，但……算了。我刚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尿遁，来知会你一声，我和他们说你路上堵车了，让他们现在机场吃点东西，等下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完，顾千彦就匆匆离开了，再拖下去，搞不好那边会派出樊焱的弟弟来找他，那就麻烦了。
樊焱倒是意外得冷静。
他迅速回到车上把车清理了一遍，将扑扑的儿童座椅拆了下来，原本是打算扔掉的，但他转念之间想了一想，最终只是放进了后备箱，扑扑的玩具也只是随意地放在了车上的柜子里，没有特意藏起来。
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脑子里把现状过了一遍之后，他就装模作样地给顾千彦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到了，然后悠哉悠哉地走去了接机口，完全是一副来接朋友的样子。
就连见到自己母亲和弟弟的表情都惊讶得恰到好处。
“来玩吗？怎么没提前和我说，我来帮你们订酒店啊。镇上没什么好玩的，我开车带你们去大城市？”
吴月琴女士的回答也挑不出毛病：“你好好上你的学，我们也不是出来旅游的，带你弟换个环境休息休息。过两天我们自己坐火车去首都看看博物馆，你忙你的，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礼貌中带着点疏离，这就是樊焱家的亲子关系。
他弟樊梓辰就在边上看着，也不打招呼，是中二期男生特有的拽和臭脸，樊焱也不理他。樊梓辰小的时候还挺想粘着亲哥哥，后来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受待见，就像赌气似的不和樊焱说话，却不想樊焱乐在其中。
一行五个人浩浩荡荡走向停车场，樊焱帮他们将行李装进后备箱。车门打开的时候，老大一个儿童座椅大咧咧放在那里，樊焱用余光注意到自己母亲动作一顿，但碍于边上还有顾家兄妹所以什么都没说，而顾千彦也是瞳孔地震，不敢相信樊焱居然遗漏了这么大一个盲点没有处理。
从机场回镇上的一路上几个人东扯西扯，各怀鬼胎。樊焱先把全然蒙在鼓里的顾千妍送去学校宿舍，再问他妈要了酒店地址其实没什么好要的，镇上像样的酒店就那一家，他妈可不会住快捷宾馆或者青旅。
樊焱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嗯……其实我和一个朋友约好了等下要去接他，和酒店不太顺路，要不这样吧妈，我先把千彦送回公寓，然后你们陪我去把我朋友送回家，完了我直接请你们吃个晚饭再去酒店怎么样？”
他妈不置可否。
顾千彦听到这里，突然有点猜到樊焱的想法了。现在这个时间，去接朋友可不就是去接郁书和扑扑么？
顾千彦下车的时候，接到了樊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多年的友谊在这一刻让默契达到了巅峰，顾千彦迅速给郁书打了个电话，简单交代了情况，挂电话的时候，樊焱的车恰好停在了实验楼前面。
他把他妈妈请到了副驾驶，又大大方方从后备箱拿出了儿童座椅，动作稍显不熟练地安装好之后，对着走下楼的郁书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