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程叔叔呢?”沈清梧直接打断了他的诉说,语气平静无波,“他现在会同意吗?”
程远川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良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呵。”沈清梧轻笑一声,眼底满是讥诮,“程远川,现在出门都要介绍信,我们能逃到哪儿去?”
她逼近一步,眼底的凛冽更盛:“再说,程叔叔就你一个儿子,你真能抛下军籍,陪我去个穷乡僻壤当赤脚医生?”
程远川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被沈清梧截住:“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了。”
她指了指胸前的主任医师工牌:“我有我的前程要奔。你可以继续你的‘牺牲奉献’,但我不会再回头了。”
这句话像柄钝刀,生生剜进程远川心口。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酒劲彻底醒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难堪。
原来在她眼里,他的深情不过是自负的表演。
这时宋清和上前,将一件藏青色呢子外套轻轻披在沈清梧肩上:“阿梧,该回去休息了,我妈还在灶台上给你温了鸡汤。”
沈清梧点点头,和程远川擦肩而过,再没看他一眼。
翌日清晨,广播里播报了许家的处理结果。
许父贪污二十五万公款和无数张工业券,判了十五年改造。
许母作为家属,被下放到北大荒农场改造。
许明玥本该同去,却因着“程家未来儿媳妇”的名头,被网开一面留在了城里。
她小心翼翼地等了一个晚上,却发现程远川根本没有回来,心中对沈清梧的怨恨又卷土重来。
“要不是那该死的沈清梧,我怎么会和远川哥闹成这个样子!”
这样想着,她直接气势汹汹地冲到沈清梧任职的医院找茬。
“给我开进口药!”许明玥将胳膊往沈清梧诊桌上一拍,露出芝麻大的淤青。
沈清梧头都没抬,钢笔在病历本上划出利落的字迹:“许同志,你这伤用红药水涂涂就行。”
许明玥瞬间炸了,指着沈清梧的鼻尖开始怒骂:“你现在得意了是吧?要不是你我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沈清梧合上病历本,朝着门外喊道:“保卫科,送客。”
许明玥急忙拽住沈清梧的手腕:“你得意又能怎么样,远川哥想娶的还是我,你永远都得不到他。”
保卫科的人拽住许明玥的两只手将她往外拖,她却一屁股坐下,撒泼打滚,完全没有了初见面时的高傲:“打人啦!医生打人了!”
围观群众越聚越多,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掏出瓜子看热闹。
直到程远川黑着脸出现,他一把拽起许明玥的胳膊,力道大得在她腕上留下红痕。
许明玥还在不依不饶:“你护着她!我才是你媳妇!”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再闹,明天就送你去北大荒找你娘!”
第十七章
程远川的眼神如刀锋般凌厉,许明玥顿时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屏住了。
“阿梧,对不住。”程远川朝沈清梧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歉意。
他一把拽住许明玥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直抽气,却不敢出声,就这么被一路拖回了程家。
刚进院门,程远川就甩开了手。
许明玥踉跄着后退几步,手腕上已经浮现出明显的红痕。
“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程远川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最好安分点,否则……”
他没说完,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许明玥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着程远川头也不回地离开,心中蓦然涌起一阵慌乱。
接下来的日子,许明玥开始直伏低做小。
天不亮就起来生炉子,笨手笨脚地给程父程母端茶倒水。
那双从没干过粗活的手很快就被烫出了水泡,洗衣服时更是被搓得通红破皮。
可她咬着牙忍了下来她知道,只要程远川一句话,她就会被扫地出门,沦落到比现在凄惨百倍的境地。
更让她煎熬的是,程远川几乎不回家。他整日守在沈清梧身边,像个影子似的跟着她。
沈清梧拿着程远川从托人从沪市捎来的外科医书,看着他忙前忙后在整理病人的男人,眼中闪过几丝无奈:“程营长,你休息会儿吧,这本来就不是你的工作。”
程远川头也不抬,手中的动作干净利落:“支持医疗建设,也是为国家做贡献。”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况且,我现在是你的兄长,帮妹妹分担些是应该的。”
沈清梧哑然。
他若是像从前一样直白地求她给一个机会,她大可以拒绝。
可如今他以兄长的名义接近,反倒让她无从推拒。
见她没有办法,程远川的“攻势”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