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玥来这偏远艰苦的营地,一方面是为履历镀金,另一方面是为了程远川。
但自从她来了,住的是最好的帐篷,用的是最好的物资,享受着远超普通战士的特权,连一日三餐都有人专门送到手上,甚至还有自己单独的淋浴间。
然而,许明玥却一直盯着沈清梧不放,甚至不惜以卑劣的手段伤害她,哪怕他和她划清了界限。
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他那些自以为是的“保护”,分明是递到许明玥手中的刀,让她得以更肆无忌惮地刺向沈清梧。
他所谓的“好”,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伤她最深的元凶。
是他亲手,推开了真正重要的人。
停职通知贴在公告栏上,白纸黑字,像两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程远川脸上。
营地的一切都成了无声的嘲讽,他再也无法忍受,向上级递交了探亲假申请,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火车一路向北,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郁郁苍苍。
程远川的心却沉在冰冷的谷底,没有半分归乡的喜悦。
他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沈清梧,他要解释,要忏悔,要把她找回来。
可他从未想过,当他还在泥潭里挣扎时,她早已展翅飞向了更高的天空。
……
沈清梧回城之后,担任了外伤中心的主任一职。
她几乎将全部的自己投入了工作,试图用忙碌来掩盖对程远川的情感。
终于在一个沈清梧又连续值班三十多个小时后,李教授板着脸,几乎是命令道:“清梧!给我停下!”
随后又招来自己的儿子宋清和:“带阿梧去透透气,不然她身体要垮了。”
沈清梧看着身边这个身量颀长,气质温润儒雅的男人,心中涌起一阵无奈。
“宋大哥,你今天好不容易休假,不需要陪着我的。”
宋清和微微一笑,镜片后的眼神异常温柔:“这是我母亲的吩咐,一定要我照顾好你。”
他顿了顿,没给沈清梧开口的机会:“听说供销社来了很多新玩意儿,去逛逛吧,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权当陪我去走走?”
话已至此,沈清梧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知道老师的心思,从前她满心满眼都是程远川,老师也只能叹息作罢。
如今她孑然一身回来,老师那份撮合的心思,又悄然活络起来。
走在略显喧闹的街道上,沈清梧的心却并不平静。
她不清楚那封举报信到底有没有用,不清楚许明玥会不会因为家庭关系而受到包庇。
如果没有处罚结果,那么,她要再重新考虑往上一级递交举报信,但远在京城,调查的难度肯定会加大……
“清梧?”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关切,“喊你几声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清梧猛地回神,对上宋清和带着询问的目光,她勉强地笑笑:“没事,只是有点累。”
目光无意间扫过宋清和的手,她才发现他提了不少东西:印着精致花纹的雪花膏盒子,铁罐装的麦乳精,甚至还有一包大白兔奶糖。
“宋大哥,你怎么买这么多?”
宋清和笑容温和:“母亲说你最近太拼命,人都瘦了一圈,让我补偿补偿你。”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沈清梧的眼眶瞬间有些发热。
以前住在程家时,程家虽未苛待,却也始终隔着一层疏离。
真正给予她毫无保留的温暖和关切的,除了年少时那个模糊的身影,便只有老师一家了。
她张了张嘴,感激的话还未出口,医院新来的小护士便焦急地跑到沈清梧面前:
“沈医生快回去,出事了,死人了!”
第十二章
沈清梧和宋清和一路疾奔回医院。
医院门前被好事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嘈杂的议论声浪般涌来。
人群中央的空地上,赫然躺着一具青紫的男尸。
一个老妇人扑在尸体旁,捶胸顿足,哭声凄厉:
“我苦命的儿啊!早起还好端端的,就吃了那姓沈的开的一副药……早上还好好的,晌午头儿就……就咽气了啊!这让我可怎么活啊!”
有小护士壮着胆子上前,刚靠近就被她猛地一把推开:“滚一边去!叫那个姓沈的小贱人滚出来!让她给我儿偿命!”
“我就是沈清梧,外伤中心的主任。”沈清梧快步走到老妇人面前。
宋清和紧随其后,目光警惕。
那老妇人猛地站起身,手指着沈清梧,声音尖利刻薄:“贱蹄子!我儿子就是吃了你开的药,不但没好,反而喘不上气,活活憋死了!”
“你赔我儿子命来!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老娘就吊死在你医院门口!”
沈清梧蹙眉,迅速回忆。
地上这男人她记得,几天前来看过门诊,只是寻常的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