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本来就没有身体。
有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恍然,仿佛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好像很早之前就有人跟他说过,他会在黑暗中得到这样的境地。
要说多么害怕,那真是有点夸张,洛河根本就不怕,即使现在的他仿佛被虚无感包裹着,他也生不起丝毫的惊恐、害怕或者慌张。
渐渐开始习惯黑暗之后,洛河摆去了一开始的茫然,他开始有些享受黑暗,黑暗本身也只是一种状态,他很习惯这种状态,安全,温暖,会让他不自觉放松。
有声音?是有人在喊他吗?
遥远得仿佛从天的边际传来的声音落入洛河的耳中,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朝声音的方向探去。
“不可能,为什么?绝对不可能!”
在洛河的手准确无误的抓到束缚洛州最关键的一支黑水,并轻轻一掐,黑水跟蒸发了一样,瞬间消散的时候,曹永德不敢相信的愤怒吼叫也同时出现。
“你怎么可能挣脱得掉!这绝对不可能!”
曹永德跟疯了似的,他汇聚了全部的力量,身体被黑色的水撑得支离破碎,整个人就像一个快要撑到临界点爆炸的气球。
整个空间都遭到了黑水的挤压,变得昏暗,浑浊。
娄尚紧紧地抓住陈淑阳的手,“不怕,要死我们一起死。”
“嗯,我不怕。”即使知道在这种模糊的环境下,娄尚看不见,陈淑阳还是对他弯了弯嘴,露出一个微笑。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楼上的另一只手摸上了陈淑阳的嘴角,陈淑阳吻了吻他的手,靠在他的肩头,小声道:“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过你,我很感谢与你相遇,在面临世界末日的时候,日子都变得美好了。”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一个轻轻的吻贴上了陈淑阳的额头,“我亲爱的小姐姐,我与你的感觉是一样的。”
这边是黑暗中的温馨,另一头是黑暗中的狂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要杀了你!”
长得跟个气球一样,不断在冒着黑水,看上去即将要爆炸的曹永德,锁定洛河的方向,像个炸弹一样向他射去。
洛州刚摆脱束缚,就看到这一幕,整个人一瞬间跟凝固了一样,嗓子发干:“哥……”
第129章 对不起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大家都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等回过神来,曹永德的身体已经炸开了,炸成了碎片。
洛河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僵硬的只有上半个身子的洛州,洛州的小腹在逐渐化成淤泥,并且淤泥的趋势还在逐渐往上半身蔓延。
洛河紧紧地抱着洛州僵硬的脖颈,浑身颤抖。
这是时隔多年,他们兄弟两第一次这么紧密的拥抱,洛州顶头蹭了蹭洛河的肩膀,还在笑,“哥,别伤心。”
“我好开心,我们好像回到了从前。”
洛州的眼神发光,那光芒刺得洛河的眼睛生疼,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哥,别哭。”
“哥,对不起,我错了。”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哥说,他想说以前的自己是混蛋,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想说:哥,从小到大你对我都是最好的。可是我不听话,打架闹事,每次都找你要钱,还偷了你的看病钱。我怎么这么混蛋,我不是人。
哥,你怪我,不认我都是对的,我自己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想说:哥,我知道你最善良,最容易心软的。我死了,你不要愧疚,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他还想说,哥,我好后悔啊!后悔为什么以前的自己不懂事,做了那么多让你伤心的事情,我们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好好相处,可是非要等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
可是来不及了,洛州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模糊,身体变得好轻好轻,他快要从他哥的怀里飘走了。
“不,你没错,小州,你没错。”洛河摇头,手指紧紧地抓着洛州的胳膊,“是哥哥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你。”
不全是洛州的错,他自己也有错,如果当时自己再勇敢一点,再坚强一点,甚至再强势一点,担起一个哥哥教育弟弟的责任。坚定的告诉他母亲说的是错的。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也许,如果他没有因为弟弟成了母亲的应声虫而疏远他,也许在他犯错的时候,他承担起哥哥的责任,狠狠的把他揍一顿,也许,也许,有很多个也许可以改变的契机,是他的懦弱,让弟弟只能依靠不靠谱的母亲大人,是他把弟弟最终推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怎么能忘了,弟弟曾经也是个会抱着他胳膊撒娇,把吃的让给他的善良的,体贴的小孩啊!
画面回溯,洛河仿佛看到了那个被父亲抛弃,蹲在街上的角落里,不敢回家,抱着腿哭泣的小男孩。
那个窝在他怀里哭得惨兮兮,还把紧紧捏皱了的二十元纸币递给他,带着哭腔说:“哥哥今天不用饿肚子了”的小孩啊!
“哥,”洛州的眼角也出现了泪花。
他的胳膊开始消失,洛河的手掌一空,只剩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脖子,洛河颤抖地伸出手指,轻轻抹掉洛州脸颊上的泪痕。
“谢谢你,哥,能做你弟弟真好。”
洛河的另一只手也一空,洛州的脑袋在往下掉。
“哥……你要好好活着。”那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洛河急急忙忙地伸手去捞,他的手刚碰到洛州的脑袋,只捞到一滩淤泥。
洛河紧紧地握着淤泥放在心口,嚎啕大哭。
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风,轻轻一吹,曹永德的碎片,地上的淤泥,全部消散了,洛河感觉凉风吹过,手上一空,松开手,掌心空空如也。
实验室里有着打斗后的痕迹,东倒西歪的仪器,满地的碎片,就是没有曹永德与洛州的痕迹,仿佛这两个人不曾存在一样。